【297】“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吴应举作品

我的老爸老妈

——深藏的印记

吴应举(四川)

老爸老妈称呼幼时已烙成印就,忆入心田,可我从没当面如此叫喊,爸!妈!就是那么成规亲切自然。《我的父亲母亲》征文活动给了我一个上好契机,不想让心灵呼喊等到日月再次轮换,我的老爸老妈——你在南天无需久等,今日就让我叫个不停,说个究竟。

我的老爸老妈是山里人,那天,山风缭绕着敦实、高参的白果树(也既老家域名),枝叶随风飘逸,晃眼又刮来一股飓风撼动壮枝绿叶,卷云排雾,弄舞蹁跹,晃动不止。

收获的初秋,金黄的作物,茂密幅员的山林野果呈现丰年景象,零星点缀的枫叶插遍东山西岭,犹如静夜冒出的黄菊朵朵,璀璨耀眼,先顾其间的丝丝凉意和蒙蒙细雨,把这个季节粉饰的昂然自得,惬意舒爽,宜人的阵阵气息扑面而来,乡人农户充满温馨喜悦,大地迸发的灵气似乎预示着喜讯就要来临。

然而满脸皱褶、佝偻身躯、手茧如锉的老爸老妈,却一副忧苦、懊恼惆怅的样子。喜事添忧,苦闷深深,其原因自然是我这老十就要降生,的确,盘活的七苗还没拉扯大,又添丁绊扰?老骨残身咋个养的起哟!

自从怀孕露馅那天起,外人及直率的自家子女都不乏反对嘲笑:老太婆还生娃,真要生个顶呱呱呀,丢人现眼啰!犀利打击,再看一堆大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老爸心如糍粑难抓,就要“狠心”托人弄来山中草药以除之,思来想去,舍不得血脉断、割不下身上肉、珍惜着生命、顾及着尚未成人的哥姐待抚,遂以延保余生顺畅为理,最终放弃了土法冒险。

身怀六甲的老妈,横着“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信念,照样百斤重担、苦累杂活顶着干,能填肚皮、尚未变质的剩菜滥饭都拿来充饥,营养不良,重活折腾,就这样考验着肚内胎儿命理几何,掉了是命上不带,胎熟十月算投世自来。

就在冷漠旁观、任其自然的蛇相年分,旧历桂月二十五日,飕飕微风和着凉爽夜色,劳作一天的庄稼人早早入睡,山雀、鸟兽或是静静休惜蓄锐,或是探头探脑、拼住气息出没觅食,檐前屋后蛐蛐秋鸣声四起,预产征兆逐渐明了。老妈无所畏惧,勇气十足,快出来吧,我还是要养着你!

家的隔壁,从古城强制迁居的刘姓地主,太婆是旧时代缠足三寸的贵妇,成天坐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美日,被专政后,她也要尽些社会义务,做些轻便家务活,以面对时势、体现接收改造、自食其力姿态。一天的颠颠巍巍,人静夜深时顿感松绑的小脚麻辣火燎,不适加剧,如此痛楚伴随,又落得片无瓦砾、举家强居他乡的不悦,一阵阵酸楚隐隐袭来,她翻江倒海,辗转无眠,一幕幕舒坦的日子、无虑的辉煌场景不时再现。忽然,她隐约听见隔壁传出由弱渐强的婴儿啼哭声,哎呀!隔壁开兰生娃了。

兮兮晚风,羞月朦胧,寻着隙光,我挣入了赞妍的新世界,一条小龙——出世了,借一缕月辉,撕扯些破裤,刚出生的我被包了起来。稍许,鸡鸣翅扑,山雀声声,掐指算来,高龄的我妈定是在半夜子时窝下了我。那个刘太婆儿媳日后说:捡娃时看到脚长手伸,干瘦如柴,啼哭沙哑无力的婴儿,还真担心养不活呢!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有幸来到这世上,老爸老妈就满心拉扯了。奶水极度不足,靠自留地长出环保的蔬菜瓜果、满山偏野可供食用的野菜树果,采摘后胡弄成浆或挤出水渍,和着黄豆浆、玉米面搅拌成汤汁,这些原生食料无害、营养成分高,作为母乳的重要补充,挺养人的。

我终于孱弱着能走了,也伴着咿呀学语,还搜根倒苗、调皮跳赞,摇头扯眼,时常眼屎粑粑眯糊着,注视老爸足有十多公分长、黑白夹杂的胡须,还有布满莹豆状(严重白内障)的双眼,老爸总是习惯在吃饭前把胡须向后捋一捋,以防无数双“筷子”落入碗内,爱淘的我真想伸出小手一探手感,但老爸向来严肃慎言,并且总是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匆匆不见人影,直到时局变迁,自家可购买如关羽大刀状剃头剃须刀,老爸就可三两月打整一次,长须就此绝迹,好奇愚儿为父捋一捋胡须的愿望终未实现。

老妈皱褶深谙的脸额,是我最喜欢用小手和头部去触碰的部位,因为老妈主内,自从有了我,就凝聚着百姓爱幺儿的心血,把父爱和母爱的全部投射在我的身心,集中体现着对“落克胞”(借最小的猪仔,喻多子女中排最尾者)全部的疼和爱。每当老妈忙中坐定,我将如梭似扑进她的怀里,或是小手抚摸,或是歪斜着脑袋在母亲脸额上磨磨蹭蹭,老妈有时轻轻抚摸我的小脸蛋,说声让我别扰乱,就匆匆离去,有时会以轻唇相回,温热滑柔的亲吻,使我感触到老妈生怕弄伤我稚嫩的肌肤,已经完全避开了她以为粗糙的部位,把柔美的细胞都挨贴着我,我全身酥松,静躺入怀,顷刻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酣然梦醒却处于杂乱的深边睡床上,一种又被“遗弃”的愤懑让我哇哇大哭,无以控制,横竖蹬踢没个完。

这时的母亲就会急忙丢下手中家务活,飞也似的跑过来捧着我的脸,急叨叨:幺儿别哭,不是妈不要你,是妈想让你睡得更安稳些,妈妈陪你啰!其实,母亲一个人就要两半分,哪有闲工夫抱着我睡觉啊,我可是年幼识浅,愣头即享,多么希望老妈就这样久久依偎着我!

爱的力量赶不尽贫寒,家的拮据邀不进丰衣足食,衣少食缺,眼见营养不足的我干筋瘦猴、黄皮寡脸,鼻脓憨水,病病殃殃、咳咳喘喘的一副惨相,老爸老妈顺其农村习俗,家有不顺、小孩有驳杂,就要找人看看相,算算命,盘盘八字,看有啥相克、合命的方寸良策。

巧合了,虽说老爸半字不识,但他凭生记忆,“偷经学艺”,探究易经深邃,掌握了些许毛皮,算来我是长流水命,要水土相合,求拜于土命的人,可逢凶化吉,后世平安。碰巧那个地主刘太婆的生辰八字就与我的命理很相合,拜继给她,从此我就有个干妈了,在一个院子论事接茬也方便,只是老妈和刘太婆谨记地下“联姻”,密来暗往,私下取栗,以避敌我勾连之嫌。

继拜已成,干妈名实,她的儿媳,为我逢生的洪瑶产女后,奶水十分充足,老妈祈求般与干妈合计,每天爽快为我挤一杯鲜奶,和着玉米面粉,有时也忍痛为我耗费一个鸡蛋上蒸,放学回家第一餐,香香甜甜的羮食,可口味美,我每天都盼着,约一年后,老妈说白糖不能长久吃,赶场天给我买水果糖。这一断食再也没来,直到很久的一个黑夜,逗乐的母亲才对我说出七、八岁还吃母乳真相。

也许真的命配,有了干妈,又得到母乳营养,享受到诸多偏爱,真情战胜了敌我,健康赶走了羸弱,慢慢地,我病少了,体魄健硕些了,善于发现、观察、好奇的我,所到之处总是东摸西戳,因而总是免不了有些让人生厌、记恨,“臭名远扬”的我也开始长记性,醒事理了。

我好奇的看着别人的父亲没那么多、更没那么长的胡须,脸上也没像我的老爸老妈那样打那么多褶子,走路似乎也更加伸展些。疑问一闪而过,我总是没来得及向老爸老妈问询,天真的玩性就把我带到了另嘻乐场。

光阴伴我入学堂,幼朋发小分散我的印记,回到家中,老妈送上精挑细肴、热乎合口的饭菜,直接把我带到对母亲深爱的氛境之中,吃饱就上坡,劳累后习以夜晚早休入床的老爸,更是难寻踪影,直到八九、九零年老爸老妈分别仙逝,我也未能忍心追寻心中疑惑。

其实我早已明白,那既是自然法则,更是山风、骤雨、霜雪吹刷,赤日炙烤,颠沛流离,岁计扬马催鞭之功,是十姊弟兄日积月复贴身黏蹭的见证,也许老爸老妈更有准确的答案:那分明就是生生不息的情愿。

老爸老妈高龄生养了我,可谓形象归真,恰如本份,然而年老得子,压力倍增,忧心忡忡,劳苦、烈日、长夜无情浊蚀,凄苦的现实摧残,五十多岁就银丝满挂、皱纸包颊,一副苍老桩子在世,令人痛心难忍。

爸!妈!是我呼着你们远去的称呼,这更自然、常态,但在我心窝里早已打上了一个“老”字,枚戳印记,久久深藏,渐渐地,老爸老妈容颜真的老去,但老爸老妈竭心积虑,夜以继日,勇于付出的心永远不会老,力气未尽,脉动未止,就是无怨无悔于山间摸爬,于沟坎起跌,尝不完人世苦,受不够恶人欺。

老妈曾对我说,一个兵荒马乱的赶场天,父亲弄点黄豆、荞子去街上换银元上租还债,但到了下午啥也没买出去,要债的狗腿子逼债不成,便把父亲捆绑着押往百里以外,大人孩子在家盼到第三天,才有人送信说,老爸被人绑走了,要拿钱取人,哪里有钱呢?无奈之下,圈里唯有一头条猪也被赶走,还不够还债,只好乞怜亲戚借高利贷,塞了包袱,才把关在牲口圈里的父亲从外面取回来。但家里油盐没钱买,牲畜没有了,食物断断续续,拉着饿崽要吃求生,“徐图后计”才幸免度过!

老爸从小遭遇右手残疾,拿筷子也需掰动拇指,将双筷推入,才能吃力地完成进食捣菜动作,眼疾如雪上加霜,他秉持、践行“井水挑不干,气力使不完,能帮的帮一把,不是你的莫伸手,水要往上浮”的“歌句子话”(常挂嘴边的话),到了七、八十岁高龄,体衰力弱,行动更为不便,可只要他眼前的那道路光隐约可见,就会伴随几头黄牛,凭着熟悉的路况,尽早出门,在看牛间隙,凭手感和经验判定植物种类,搜捡猪食草料,弄些干柴,估略未时(十五点)前后,牛食将饱,背着背篓,挽着破旧长衫,顶着汗蒸蒸地光头、拄着在山林里随意捡来、已非常光滑的木质手棍,吆喝着壮硕而特别听他使唤的秦川牛群,从沟渠坡梁中挪动身躯,耄耋老人在往家的方向前行。

三年灾荒,老爸老妈免予跟随大兵团搞突击、创丰产、齐会战,然则家中鸡、犬、猪、牛、看门、守火焰等杂七杂八的事也够艰巨了,还要照应、没成家立业的我等几个大小懵懂,艰辛劳累不言而喻。

母亲细致入微,逢场赶集,她总是要找偏鸡窝,尽可能多拿几个蛋,采收最好的青菜、萝卜到集镇上去卖,每斤两三分钱的菜价,也毫不吝啬花分分角角,为我买个把把糖、宝塔糖添爱,大热天为防止糖果融化,她抓紧采买灯油杂事,飞奔在回程的十几里山路。

经常断顿的玉米面和着蔬果、野菜煮成稀饭舀尽后,老妈特地为灶膛点一把火烘烤着锅面,黏锅的稀糊就形成固体,她用锅铲子,从锅边、锅底铲起一些软粑粑食物递给我说:快吃,这个经饿!我迫不及待直接用嘴在铲子上舔着、啃着,有时还和小姐争抢个你强我弱,到嘴的快感,使我盼着下次能多铲些让我吃个饱。

一次,家里就是没吃的了,庞杂家事还起坨坨,老妈生怕饿着我,即支使我去三哥所在的大兵团食堂,期望我可以在那里吃点顶饱的。屋不闭户、门不上锁的五、六十年代,我独自去了。

中午,三哥收工吃饭,见为弟到来,黑呼呼的一大盆就我俩享用,看似稀涝涝的,但里面干货着实不少,吃着柔软可口,我食欲猛增,好几碗下肚,腹部胀感并没有阻止和分散眼睛对盆里的盯梢,肚子胀了,嘴巴还馋,三哥心知肚明:“还想吃就吃蛮”!我忍不住,又来了几个大块头,直到确是吞不下去为止。

一会儿,我沿着玉米地的小路上行回家,走了不足百米路程,渐感肚子胀疼不止,腿也拔不动、站不稳,恍惚间,腹部翻江倒海,眼泪直冒,哇哇!我呕吐了……

昏睡醒来,恍惚看见斜阳搭山约两竹竿高,我挣扎回家。

三哥收工让老妈知道我如此逗留,逼问中我说:头晕,在路上睡着了,还吐了好多饭。

原由渐明,后悔莫及、心疼的老妈急着说:那个半烂不烂、焉趴趴的陈土豆用来煮稀饭,软绵绵、黏糊糊的,口感是好,但和芋母子混到一起煮,吃多了要闷人(中毒)啊!这么酷热的天气,“闷死”在路上咋得了哦!

我没有被闷死,此后处处更享父爱母疼,我深深感悟,老爸老妈不仅给了我骨骼身躯,更拯救着我幼小生命,竭尽老态余生让我长大成人。

老爸老妈身体力行,率先垂范,尽其一生以慈爱关怀为使命,以盘养子孙为目的,以尽心尽责为回报。越老越闲不住,越来越奉献于我财、留价于后代、践行于丝丝气息,把一分热,聚百倍光倾撒于爱的叶片、流淌于生命摇篮。

就在息息若归、余阴将尽时刻,绕口吐语还是“莫挂念我,你好好工作”。如此撕肠挂肚滋生的人格魅力,奠就了血脉相依、上进清廉的行事美德,孵育着家族后辈,净美了一湾故土。

恬淡一生,煎熬一程,我向遥远呼唤:老爸老妈!俯瞰今朝,宽心放手,安享厚福吧!

我将示好你的标志,妆容你的精髓,劈荆斩刺,坦途行远。

【作者简介】吴应举,笔名老吴,1953年生于平武,成都上市公司退休人,大专文化,高级职称,善于文字写作,材料曾见诸中国商业出版社《彩色的纽带》、《成都工运》、《四川工人日报》等刊物,荣获《晚霞报》活动作品三等奖,多次获得四川省、成都市行业工作论文发布一、二、三等及特别奖项。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