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君作品《放火》（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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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
文/王利君
写下这个题目，似乎感觉有些唐突。这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不过今天想说道的却是元宵节日的燃放焰火。这个说法也是有据可查的，宋代陆游 《老学庵笔记》卷五：“ 田登 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时人戏讽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即缘于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们这个地方一提到"放火"，众人都心领神会，而断不会产生歧义和误会。而元宵夜的放火则是每年节日狂欢的重头大戏。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一年一度的元宵之夜是中国的狂欢节，举国同庆万民尽欢，人人参与乐在其中，即便是地处塞外一隅的小县城也不例外。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夜幕降临，满月初升。在通往南山公园的各主要街道上，车如流，人若潮，灯似海。人们都穿上鲜艳整洁的新潮服装扶老携幼挈妇将雏争相游园观灯，或赏析点赞，或拍照留念。一张张笑脸张扬，像盛开的鲜花; 一盏盏花灯摇曳，像闪烁的明星。在偌大的南山广场，一边是文艺晚会，演出节目有传统大戏（即晋剧）和地方小戏二人台以及新编现代歌舞等，歌声嘹亮，舞姿翩翩。而在遥可望及的另一端，则有诸如划旱船、扭秧歌、踩高跷、舞龙狮等社火表演，鼓乐喧天，热闹非凡。红火好比春江水，这边歌来那边舞……
正当歌舞表演意兴阑珊时分，盛大而真正的"放火" （焰火）开始了。满天银菊溅花雨，擎天银柱耀苍穹。礼花漫天，炮声雷震，五光十色的焰火腾空而起争相绽放，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百鸟朝凤、彩蝶翩跹；时而像蛟龙出水、巨龙腾飞……一朵朵、一束束焰火在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似繁星点点，如星河飘落，与璀璨的夜色交相辉映，形成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动人景象。焰火欢腾，芙蓉花开，绽放苍穹的烟花照亮小城夜空，昭示着更加美好的未来。大家情不自禁地欢呼着、雀跃着，纷纷拿起手机、相机将这美好的瞬间记录下来。焰火是喷涌的写意画，礼炮是梦幻的交响曲。焰火晚会为全县人民献上一场流光溢彩的视觉盛宴，把庆新春系列文化活动推向了高潮，也为欢乐喜庆的春节画上一个漫天华彩的完美句号。
归家途中，回首仰望，天地之间灯月交辉，夜幕之下群星璀璨。长夜未央，余欢未尽，燃烧的激情再次把思绪拉回到了从前的"放火"日子里。
小时候，每到年前，我们总是三番五次成群结队地前往供销社（当时人们习惯称合作社）去"点货"（意指每到月底营业员都要关门一天盘点货物），当然这也是我们自嘲的戏语。不过我们那时关注的却只是烟花炮竹之类，别的年货似乎都不太上心。可是点来点去也只有单调的几种，比如鞭炮、闪光炮、二踢脚（两响炮）、窜天猴（起火)等，根本没有现在品种繁多的烟花爆竹。当然也有当地人手工制作一种能够喷发焰火的花筒，我们都叫它"满树梨儿"。先用牛皮纸卷成厚厚的中空圆筒，小碗粗细，高约20公分左右，两端用红胶泥封口，中间装上火药和铁屑并夯实。每当除夕之夜接神之际，冲天而起的旺火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鞭炮齐鸣炮声震天中，点燃"满树梨儿"，就见顶端细孔持续不断地喷射出白里透红的耀眼光华，足有一房之高，煞是好看。这也许就是我见过的最早的"放火"了吧。
年少时，最难忘的还是正月十五晚上相约伙伴到临近村落去观看真正意义上的"放火"了。华灯初上，村街上早已是人流不息人声鼎沸，人们拥簇在一片平坦空旷的地方观赏着早已布置好的各种烟花造型，懂行的人指点介绍着，中间地段的是"猴儿尿尿"、"鹅下蛋"等单独花样，围绕四周的是自成一体的"炮打花县城"。这些都必须等到将近午夜才能开始燃放，于是有的人成群结队去转"九曲灯"，以图吉利。但闻那头锣鼓喧天唢呐高奏，只见一庞大的旺火燃的正旺，高跷开场，龙狮圆场。在紧锣密鼓中，龙灯飞舞，狮子滚爬，鞭炮齐鸣。随后，就有一个仪程官（也称"春官"）随着锣鼓节奏唱出四句一段的祝词（当地人叫作"瞭缝子"），这些人虽说斗大的字识不了几箩筐，但记忆惊人，思路敏捷，妙语连珠，绘声绘色，令人捧腹大笑，趣味无穷。比如"阳婆上来照西墙，西墙上有个大姑娘。头又秃来脸又疤，哪个男人也不娶她。"旺火不旺多加油柴，我把这秧歌往下排。下一班秧歌交给谁？大姑娘小媳妇扭上来"……接下来诸如车灯、船灯、二鬼扳跌等节目次第登场表演，红火的好不热闹!
对于青年男女而言，元宵之夜不仅是"放火"的时节，也是相互"放电"的时机。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词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平素深居简出，一旦开禁夜游，情窦初开的少女幻想着如意郎君的出现，灯火阑珊的绚烂再加上眼波流动的春心荡漾，或许不須回眸已足让人魂牵梦萦。花间蜂蝶趁喜狂，宝马香车夜正长。值此春色美景，芳心暗许者或许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名花无主者则结伴游街顾盼生辉，那真是：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玉箫唱遍江南曲，火树能禁塞北风。唯有清光无远近，他乡故国此宵同。"无论何年元夜时，都是花市灯如昼，月与灯依旧，唯有沉淀的记忆，书写着亲情和友情，让人生的每一个故事、每一个笑声都像涓涓溪水淌入心河，记录着生命中的幸福与快乐，把希望、浪漫、成熟、安享留给想象。情在心，沉醉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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