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朝最后的公主：德惠翁主 | Korean Her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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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写关于一些女性的历史话题，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不想谈论本国，所以就有了 Korean Herstory 这个系列。

本文是该系列的第四篇（该系列其他已发布链接请见文末，谢谢。）

德惠翁主，朝鲜最后一个公主，是他父亲朝鲜高宗在60岁时才得到的唯一的女儿。

△ 德惠翁主

（注：朝鲜嫡出为“公主”，庶出为“翁主”）

60岁时老年得女，朝鲜高宗自然喜爱万分。他本来就子女运不佳，孩子大多早夭，女儿更是只有这一位。原来，这样的故事写下去，至少也该是个小言路线，娇憨活泼的天真公主，有满满的资本跟父皇撒娇卖萌。然而她却生不逢时——出生的那一年，1912。

△ 左：朝鲜高宗；右：生母梁贵人（1917年）

朝鲜高宗李熙，原本是个无缘王位的宗室，却不料最后成就了皇位。适逢近代史的浪潮里，他幼年即位，由生父摄政，后来逐步掌握实权，并在1897年称帝，即“大韩帝国”。（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韩国一些脑洞电视剧里的君主立宪是皇帝而非国王的原因）但是没多久，日本势力卷土重来，他被逼退位。随后，1910年的《日韩合并条约》宣告了“大韩帝国”的覆灭，朝鲜沦为了日本的殖民地。

高宗一生，可以为自己做主的时间并不多，从他的父亲、明成皇后，到一直在朝鲜身上的宗主国中国，和后来的日本和俄国。他渴望称帝后可以在夹缝中求得政权的独立，然而却始终是失败的。

德惠翁主出生于这样的1912年，这次高宗渴望为自己这个小女儿求得平安顺遂的人生。

△ 德惠翁主

△ 幼儿园时的德惠翁主

从1912年德惠翁主出生，直至1919年高宗突然过世，在这短暂的童年时光里，高宗几乎是倾尽一个父亲的努力去宠爱这个女儿。从她出生开始，高宗就打破许多禁忌与传统和他生活在一起，亲临她幼儿园的开学礼，加固她玩耍时宫殿的栏杆……

纵观这位朝鲜王女的一生，她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那么亲密、那么美好，以至于用尽了她一生的光芒！

△ 1918年德寿宫照片

△ 高宗的前驾崩德惠翁主居住的德寿宫咸宁殿

△ 1922年的德惠翁主

1921年，高宗的三年守丧期满，已经10岁的德惠翁主的教育问题便被提上议程。而在那个时候，她其实也只有一种选择罢了，接受日本式教育，进入了“日出小学校”。

如果仅是如此，德惠翁主的哥哥——朝鲜纯宗应该也会愿意尽最大能力去维持。然而，德惠翁主面临的却是和英亲王一样的命运，被迫去往日本。

那一年1925，她小学五年级。这个年仅14岁的孤女，将漂洋过海地去往一个陌生而险恶的地方。

△ 小学时的德惠翁主

△ 德惠翁主在日出小学校

△ 对于德惠翁主而言，日本是毒杀她父亲的可怕国家

英亲王的妻子李方子回忆起在日本接到德惠翁主时的情景，对于她充满稚气的脸庞上那深深忧伤的眼神仍是无可释怀，或许心病的种子在那时已经被种下了。

或许是朝鲜高宗死于日本人毒杀的怀疑。始终无法从她年幼丧父的心灵上抹去。德惠总是怀抱着暖水壶，生怕重蹈覆辙。她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孤独、恐惧、无助之中，尽管她的哥哥英亲王夫妻也在日本，却与她是一样的境遇，不仅无法施以援助更无法同住照料。所以她只能以这样偏执而无望地方式保护自己。

然而，噩耗接踵而来。来到日本的第二年，1926年，德惠留在朝鲜的哥哥——朝鲜纯宗病逝。而后，1929年，她的生母梁贵人也过世了。

△ 14岁时的德惠翁主

△ 生母葬礼上18岁的德惠翁主

终于，她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女。

同时她遭遇了和兄长英亲王一样的命运安排，由日本人为她指定一桩婚姻。尽管兄妹二人的婚姻对象，从上帝视角看来都不算差，甚至于很大程度上慰籍了他们在日本惨淡的心灵。然而从人身自由到婚姻选择都受制于对自己亲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日本人，这一分痛苦是再好的人选也无法弥补的。更何况，婚姻对象的不糟糕，可能只是他们一生悲惨中极其难得的运气反弹罢了。无关善良，无关体恤。

1931年，德惠翁主和宗武志成婚。宗武志拥有伯爵爵位，是一位诗人和英语教授。

△ 1931年的宗武志

△ 1931年，婚礼前的宗武志和德惠翁主

在历史的亲历者角度去看，每一个人遭遇的都是血淋淋的人生。德惠翁主和英亲王是悲惨的，然而被安排成为他们伴侣的宗武志和李方子，何尝不是？

婚后1年，二人的女儿出生，经历了短暂而美好的婚姻。然而德惠翁主年幼时期以来的精神病患，却一直困扰着二人的婚姻，宗武志在自己担负社会职务和学术职务以外，还需要照顾妻子。然而，德惠翁主的病情随着时间推移而加深，几乎是常驻医院。同时，不久后战败的日本里，宗武志也失去了爵位，经济上也无力承受。

最终德惠翁主与宗武志离婚。后来宗武志与一个日本女人再婚，从此走出了德惠翁主的人生。然而她的人生悲剧却远没有尽头。1956年，她与宗武志的女儿正惠在留下遗书后不知所踪，成为了她又一个打击。

△ 1932年出生的正惠，是德惠翁主与宗武志的长女

一个本应是掌上明珠般的出生，却接连失去父亲、失去兄长、失去母亲、失去丈夫、失去女儿……人伦血脉里可以获得的一切美好，她都在短暂地持有后失去了！

而她，身为朝鲜皇室最后的女儿，她更失去了国家。后来的历史我们都知道，分裂的朝鲜，人们根本无暇顾及一个远在日本的孤女。甚至于连她是谁，还存在这样的一个人，都不在记得了。世界仿佛将她遗弃，仿佛连她曾经的痛苦都不曾留下。

直到1962年初，德惠翁主才在多方努力下返回韩国。

△ 1962年，归国的德惠翁主

阔别朝鲜37年的德惠翁主回来了，尽管这里不在有什么皇室，也没有什么宫殿了。

离去时是年仅14岁的豆蔻少女，归来时却是51岁的呆滞老妪。送走的分明是会喜会忧的孩子，送回来的却是无愁无恨的老人——时代与国家的变化，她成为了最鲜明的见证者。

曾经的“金枝玉叶”未能令她免去任何厄运，反而令她遭遇了陌生的国土、被迫的婚姻。国破家亡，这四个字，在她的人生里写得尤为血腥。

她归来时，她幼年时的乳母卞福童还未过世，当时已是72岁高龄。在卞福童的记忆里，这个朝鲜王室最后的王女应该还是那个高宗疼爱到骨子里去的小女儿，却不想眼前是这样痴傻的模样。

△ 左：1925年，去往日本的德惠翁主；右：1962年，回到韩国的德惠翁主

△ 晚年的德惠翁主和她幼年时的乳母

另一方面，与德惠翁主有着类似命运的英亲王也在第二年回国。然而这次他们接到却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无法起身的垂死老人。至此，两位沦落在日本的朝鲜王室全部归来，然而却是一傻一瘫，如同旧时代一般，连回光返照都不可期待了。

德惠翁主在首尔大学医院医治后，就搬到乐善斋与朝鲜纯宗的遗孀尹大妃同住，后来英亲王的妻子李方子也搬来同住。她们在这里度过了各自飘摇人生里最后的时光。

△  德惠翁主最后的居所，昌德宫乐善斋

△ 李方子（左）和德惠翁主

△ 归国后病情开始改善的德惠翁主，1983年

德惠翁主最后在1989年去世，当时的人们已经对于这样一个王女没有多大的感受了。因为早在1970年时，她的哥哥英亲王去世，已经宣告了那个王朝的完全覆灭。德惠翁主去世后9天，李方子去世，时代匆忙而决绝的落幕了。

“

我希望在乐善斋永远永远生活下去……

我想念殿下和王妃殿下……

大韩民国，我们的国家……

这是德惠翁主用年幼时学到的朝鲜语涂鸦下的文字。渴望以平凡的身份，永远地生活在仅存的亲人身边。尽管尹大妃也好，李方子也好，都与她没有血缘之亲了，她的血亲在过去的时光里耗尽了，也不曾给过她更多的庇佑。

尽管只是破碎的句子，却或许是朝鲜王朝最好的结束篇章。如果有来生，或许她不愿意再选择这样显赫而险恶的身份，用弱小身躯去经受各种变故，而是好好的平凡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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