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的“六分半书”
郑板桥代表风格“六分半书”,是几种书体拼合的所谓新体。板桥自己解释其书“创为真、隶相参之法,而杂以行草。”《国朝书画笔录》称板桥“书法以隶楷行三体相参,有别致,古秀独绝。”《清史列传》称板桥“书画有真趣,少工楷书,晚杂篆隶,间以画法。”
1、多体拼合
板桥书法可分为“六分半书”和纯行书两类,书体拼合集中在“六分半书”中,这当中又可分为整幅内的不同书体拼合、单字内的不同书体拼合。“六分半书”大体上以隶书体势为主,加入楷书、行书、行草、篆籀的写法或结构;单字的多体拼合即以不同书体组合成为一个单字。
如《赠照公大和尚六分半书轴》第一行“则”字为纵势隶体,左篆右隶。作者常把单字施以左行(或行楷)、右隶的组合法,如该轴行四行“瑶”字左“王”为行书写法,右部为行与隶的合一。
郑板桥 赠照公大和尚六分半书轴
多体融合的写法在清初有着一定的时尚性,当时一部分书家前承明末清初赵宦光、傳山等人寻碑碣、写篆隶的做法,篆隶再度流行并开碑学先声,也引发了书体杂糅的创作倾向。
郑板桥曾用功于汉隶、篆籀及《瘗鹤铭》等,“古碑断碣,刻意搜求。”这也反映了当时的帖学资源已告穷尽,唯一的出路就是另觅资源。
郑板桥 论兰亭序六分半书轴
在章法上,六分半书做“散”、“满”分布,如《论书轴》、《论兰亭序六分半书轴》及《难照公轴》等,上下字间距与行间距大体相当,单字个个独立。
但是正是由于每个字自身形象被表现得太完足,让单字处于单兵作战又无着落的窘境,单字的“力势”不能被集合、统摄,整体感上的缺憾就不能理解了。
2、拉长笔画
郑板桥有意拉长、突出一些笔画,主要是撇、捺、横画和竖弯钩等。
郑板桥 操存陶铸七言联 1763年作
115X28.5cmX2
重庆博物馆藏
左长撇是板桥着重表现的笔画,是他的标志性笔触之一,不仅被大大拉长,还常加入顿驻和波折,如《操存陶铸七言联》中的存”、“铸”、若”、“金”的长撇等。
郑板桥 重修城隍庙碑记 选页
22.3×18.3 cm×12
南京博物院藏
长捺的特点是顿按和波角处的重笔。板桥早年小楷中“之”的平捺即出现了重波笔,显得形长而醒目(如他23岁时写的《欧阳修秋声赋小楷轴》)。37年后的《城隍庙碑记》中有不少“之”,作者虽扱力求得每个“之”不雷同,但对长平捺的重点强调却一如既往。
郑板桥 跋李鱓花卉蔬果册 其一
《跋李鱓花卉蔬果册》中“册”、“益”等字拉长横画并重笔夸张横画两端,横画宽度为同行字的二至六倍。在一些对联中横画也被加长。长横画与长撇组成板桥典型的长笔画组合及长画映衬关系。
郑板桥 跋李鱓花卉蔬果册 其二
“竖弯钩'组成的字或类似字如“也、乙、己、七、几、九、元、几、气、色”等被突出强调,竖弯钩第二转折处按得很重,两点弯折之间横画加长,弯折处也是板桥“驻节”点的体现处。
3、驻节频繁
瞿赐履曾评板桥:“以分书入山谷体,故揺波驻节,非常音能纬。”“揺波驻节”主要来自反复提按动作,如点画线条推进中有意识地顿蹲笔毫,在转折点施加重力,长搬捺笔、竖弯钩等的着意刻画等,都形成了板桥式的“驻节”。
郑板桥 判牍 选页
原为李一氓所藏
频繁顿蹲的笔法,虽帯来点线的对比,但一些单字内部或邻字间粗细对比过大,反而影响了整体的力势。
板桥曾赞山谷书“秀而拔”,这也是板桥本人的创作理想,然而他的书作不如他画的竹兰那般清劲爽利,正是受累于行笔的顿驻和做作。
4、笔笔写实
单字点画过分完足,笔笔实写,致使单字形象格外突出,这也是板桥书作的一个特征。为了让自己的行书尽量“点画完整”,他较少使用反捺、点捺等写法。捺笔大都写以楷法,反捺少;长撇也推送得长而充分,并且强调行笔的复杂性。末笔为趯笔或字中的趯笔则出锋尖利、鲜明,有的以楷法拉出锋尖,如竖钩、竖弯钩、横折钩以及“口、乙、冖、弋等。
郑板桥 草因燕为七言联
124.8×28.4cm×2
扬州博物馆藏
就品式而言,板桥对联中单字形象显得更为突出,更注重单字内部的刻画。
如《草因燕为七言联》中,“草因”術接较自然,但之后“地、暖、春”三字却过分刻画了各自的点画细节,主要笔画写得太实太足,如“地”的竖弯钩、“暖、春”的撇和捺,让这三字过分显耀自我,反而有些脱离于全联整体之外。
5、以画入书
“板桥书中有画,画中亦有书……至书法,则杂以篆隶,行草亦有似兰竹者。”在板桥书作中,我们看到一些点画或若兰叶竹叶或如竹干,给人留下的印象是:那一撇像兰、这一直像竹。美则美矣,可惜并没有和其他部位产生笔法上的联系和呼应。
郑板桥 为老年学兄书苏轼尺牍二则轴
如《为老年学兄书苏轼尺牍二则轴》中的“来”、“妙”、“神”、“瓜''等“形象笔画”,加长加重了原有的长笔画,但使书法“力势”指向进一步混乱。
可以看出板桥对书与画的相交融极其向往,然而在这一点上,板桥是有力的鼓吹者而非成功的实践者。以画入书旨在增强抒情性,如果不能让笔法完美融合,还可以通过墨色浓淡变化、用锋变化以及自如的走线等来丰富点画线条表现力。
郑板桥 吃亏是福 拓片
国家博物馆收藏
从上述看来,板桥的“六分半书”或许并非完美,但其意义更在于标新立异的精神上,而非书法本身。
当前书坛流派纷繁,呈现着多元繁荣的创作景象,书家主体的个性意识和立异标新思想十分活跌,这一点与当初板桥他们的创新行为不谋而合。我们在领悟板桥精神之外,也应钻研其法,包括其书法中的问题都对后人有很强的借鉴作用。
郑板桥有一个“坏脾气”:“索画偏不画,不索我偏画!”而他的书法,因其特立怪异,又自成一家,成为一绝。
但是,我们不能一味的将古人的东西拿来,贴上一个“太美了”“太漂亮了”的标签,不加分辨的吸引围观;而是应该看到其中的问题,客观的加以对待,虽然他们的创新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盛名之下的“六分半书”,这些写法恰恰是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