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忧伤在春天的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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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心归零，原名郭鸿鸿，现供职于正宁某中学。平素喜欢旅游、写作。
今年的春天漫长的像走过了四季。冬的晶莹剔透，秋的细雨绵绵，夏的燥热难耐，春的乍暖还寒，都在春的渴望里一次次反复逡巡。
北方的春天没有绿色那不叫春，没有桃红柳绿杏粉梨白油菜花黄也不叫春，妈妈菜园里的菠菜几天内就看不到黄土地面，变成了一块碧绿的翡翠。韭菜更是随风疯长，叶子直挺挺屹立在黄土旮里，路边的柳枝由鹅黄变淡绿再到深绿，柔软秀美，像少女美丽的长发垂于腰际。蒲公英盛开着金黄色的小花，贴在地面上特别显眼。麦子已经拔高，小草不再藏身。我知道，春来了！历经千辛万苦，终将不负自然的约定，节气的藩篱！
我驱车在盘旋的山路上，音响的声音开的很大，脚下的油门也踩的有点疯狂，车子在弯道也有60-80迈。不知道这个春天为什么总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沉重，压抑。不想动，晨练一次次被懒惰淹没在床铺。花开是何时，草绿需多久，眼中的绿色仿佛是一夜间就忽然到来了。今天小雨，清澈的路面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坦，道边的柳树愈发青翠欲滴，我喜欢这酷似南国的湿漉漉的北方的春天，尤其是细雨绵绵的日子。
冲出桎枯的藩篱，我的脚步不愿也从不在路上磨叽时间，多年的匆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匆匆来，急急走，一年又一年。
左边的视野自然而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点：小径，两间简陋的砖房，还有新落成的彩钢房，四行年龄不一的苹果树从北向南延伸，树身已经发白，上次还光秃秃的枝条现在远远望去，已经有了稀疏的叶子和花蕾，生机盎然……我仿佛看到了妈妈，顶着格子方巾，提着篮子，拿着工具，时而疏花，时而刮树身的腐烂。二三月的黄风总是吹得她颧骨绯红，每次洗脸总是疼痛难耐。车子前挡风玻璃密织的雨滴打断了我的思绪，妈妈今年是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下雨天是老天爷给农民的周末，只有在雨天，老爸老妈才能躺在家里的热炕上舒缓舒缓浑身酸痛的筋骨。今天是雨天，老爸的电话里说他在家，我便一脚油踩到了家门口，没去果园，今年我不想去那里。
老爸躺在床上，脸色有点暗沉，我炖的兔肉汤洒了，急匆匆回厨房收拾，也没顾上多问。这一收拾就是几十分钟，回来时老爸谈起玉米地里的塑料薄膜捂好了，今天本来要去种土豆，可天下雨了。我这才意识到老爸肯定是一个人干活太累了，毕竟已经七十的人了，况且捂地膜这事也不是一个人干的，幸亏有表姐两口子帮忙。下午老爸又去给表姐家帮忙，整整一天，干得太紧，这不，老天爷都怜惜老爸，下雨了……
我因为是临时决定过来，没有请假，不能多呆，收拾完，要走了，老爸说：“果园里的菠菜，韭菜能吃了，你去拿一些。”于是，我和父亲就到了这个我儿子都伤感的地方。儿子说：“妈妈，咱们以后就不能来这里吃苹果了”。是呀！不能了，六七十岁的的人了，这样的活再不能干了，将近二十年的相守就要这样结束了……
果园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栽植的，那时候粮食已经丰足，国家号召广大农民种植经济作物，我们家也就栽上了果树，说是三年长大，五年挂果，我们小孩子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期待那红彤彤的大苹果入口的香甜。因为没有技术，因为不会管理，一直到08年左右家里才看到了果树的经济效益。那年苹果卖了3000元，随后每年果子的行情越来越好，家里的收入也逐渐提升。09年8000元，10年一万多，11年两万五，12年五万多，13--16年几乎每年平均都在两万左右，但因为有了套袋技术，工序增加，成本也就增加了。可老妈始终坚信，土地不会亏待农民，每年开春，都是希望的开始！
于是我这个在同学朋友同事眼中的娇娇女也随着这蓬勃的果树成长、忙碌起来。
冬季学会了挖坑上肥。攥不紧的镢头把总把手磨起泡，一天下来，腰腿酸痛的我一屁股就坐在泥土地上，根本没心思管衣服是否被弄脏，斯文是否扫地。可这样的日子老爸老妈得干将近半个月，一百七十多棵树，挖坑，放肥料，埋坑，一个一个都得过手。
春季学会了疏花、疏果，套袋，站梯子，爬树梢。这个活要从阳历五月起干到六月下旬，老爸老妈顶着烈日，天不亮就上工，傍晚才收工，两个月下来，又黑又瘦，脱了人形。老妈因为总是爬高处，摔伤过腰，摔断过肋骨（至今的后遗症无法消除）。梯子站一天，晚上浮肿的双腿一压一个深坑，久久不能弹起，淤青磕痕更是不计其数！老爸一天站下来，坐下休息再起身艰难，行走更是痛苦不堪，因为骨质增生的双腿！我能做的就是打个电话，周末过来帮忙两天，回去时白皙的的双腿磕痕累累，心情更是无精打采。
最舒服的应该就是夏季的果园。果树枝繁叶茂，土黄色的纸袋在绿叶的装点下使得果树格外丰满，远望就像即将出征的千军万马。套袋已结束，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这时，我便拿起锄头，和爸妈一起清除已经迫不及待抢占地盘的杂草。老妈说，杂草的生命力太旺盛，不清除干净，它就把地里的肥料吸收完了，果树就会缺失营养。世间万物皆一理呀，老爸老妈伺候果树，就像我们伺候自己的孩子那么精心细致，不厌其烦！于是，初夏的烈日，和着我们的汗水，在这斑驳的树影下劳作，灌满鞋子的黄土，席地而坐的洒脱，除了累，其实更多的还是快乐，缠绕父母膝下，永远都是娇的不要不要的，我喜欢。
秋季的果园带着汗水，藏着喜悦。膨大的果子把袋子撑得紧紧的，顺着树行走过，有时不注意倒被它打得眼冒金星，但还是顾不得疼痛急忙用手抓住，害怕它掉落下来。这一落地可不得了，两元钱呢！从花蕾到幼果，成长到可以套袋，然后除草，施肥，喷洒农药，膨大，成熟，最后去袋，摘下，入库，变成钞票，每一步的辛苦只有体会过才懂得，它在老爸老妈的手里将近要过十遍。这个时候，老爸老妈的眼神是生龙活虎的，每次电话里也都信心满满，“我和你妈几天就去完了，去袋快，你就别操心了”。这都是宽心的话，不知道谁发明的套袋技术，这东西真的是折磨人，袋子套的时候是先里后外，由高到低，去的时候也一样。只有这样，才能不撞掉周围的果子，一个个都是希望，都是血汗呐！袋子去完，十天半个月后，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鲜亮地挂在枝头，绿叶衬托下就像一个个火红的灯笼，照亮了深秋的田野，芳香四溢。秋季的劳作就四个字，小心翼翼。轻轻托着果子，大拇指顺着果把一推，它就静静落在我的手里，轻轻放进篮里，一个个装满后，再轻轻拿起剪掉果把，装进筐里。装满一小推车，然后慢慢推进自己挖的果库，一个个再取出来，轻轻地垒成小山一样。看着果子的堆场一天天大起来，每个人的心情也跟着一天天好起来，那可是春的希望呀！有收获就有汗水，天上不会掉馅饼。老爸艰难的步履，腿上的新伤旧疤，老妈佝偻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凌晨四点左右的果库，把一筐筐果子一个个垒上堆场，腰酸背疼，头晕眼花。又是一个十天半月，摘果子基本结束，等着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老爸老妈的一颗心才落地！一箱箱的果子包装，封口，过秤，上车，算账，付钱，老爸老妈筋疲力尽，但农民的哪分钱不是这样苦来的？苦，只要有收获，刀山火海也不怕！
就这样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汗水挥洒，钞票入袋，老爸老妈再苦也不愿拖累自己的孩子。
如今，老妈给弟弟看孩子，老爸的腿已经没法再继续劳作，去年几次三轮侧翻，腿部伤痕累累。这片曾经孕育希望，播撒汗水的果园不得不廉价转包给别人。每次踏进去，我都不忍，每棵树，每个枝条都有我们的汗水和泪水，可是，该放手的还得放手。人生，要懂取舍，知进退，淡淡读，慢慢走，万千滋味在心头！
菜拾好了，起身回望，远处妈妈种的油菜花已经盛开，果树含苞待放，新一年的希望又将开始，可我的忧伤也刚刚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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