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猴养猪、杀猪记

〓 第 1380 期 〓

文|青青草  编辑|王成海

闹的天翻地覆的疫情终于消停了些，但现实告诉人们还是不能松懈。

这大半年的防疫工作，可把乡干部拾掇的够呛，乡干部锁猴已经在哈喇沟村村口坚守了有近半年多天气，从大年初五到现在，从冰冻三尺到春暖花开，家里有事情的时候，偶尔和同事调个班，但大部分时间还得靠他坚守，因为他是领导，得做好表率。简单的帐篷只能遮风挡雨，还好有个容身之处。一床一被一暖壶几袋方便面陪伴锁猴一日一日挺了过来。

最近几天哈喇沟村村民王六，总是怂恿他媳妇儿小燕给锁猴送饭，目的是提一提养猪场的事情。王六想去市里开肉铺，但是家里有年迈的父亲无人照看，养猪场靠媳妇儿一人是万般忙不过来。他想把养猪场兑出去，最好是兑给锁猴，因为普通人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王六知道锁猴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只要戴个高帽，兴许这件事就能成。

这一天风和日丽，小燕画个淡妆，拿着个手提袋，王六大摇大摆跟在后，两人一路向村口的帐篷行去。

进到帐篷后，王六随手递上手把肉和酒，接下来夫妻俩对锁猴一顿吹捧。锁猴几杯酒下肚之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口应下承包养猪场一事。王六两口子趁热打铁，白纸黑字手印一摁，铁板钉钉，即使酒醒后，锁猴再怎么后悔，再怎么捶打自己脑袋也无济于事了。

就这样锁猴承包下王六的养猪场，大大小小整三十头猪。具体多少钱成交，外人不知，就按市场行情25元一斤的价格，三十头猪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锁猴老婆知道后，气得胃疼，大骂锁猴不着调。锁猴硬着头皮跟老婆放下狠话，说养猪场用不了一年就盈利。本来想让老婆去喂猪，结果他提也没敢提。看来指望老婆去喂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锁猴把目标转向父母，二老更是连连摇头，一口拒绝，切断儿子即将出口的小心思。可这养猪场是兑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钱还找不下个喂猪的？锁猴心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再不行这猪他自己喂。

喂了几天猪的锁猴头疼的不行，有时候猪吃饱喝足他还饿着肚子，好不容易做熟饭又飘来猪屎的味道，到嘴的饭菜难以下咽。一天两天好说，时间长了锁猴哪能受得了?他锁猴啥时候受过这苦，闻闻这一身臭味儿，同事见他捏鼻子，媳妇见他不叫进屋。锁猴想来想去只能找小燕，眼下这喂猪人非她莫属。经过再三商量锁猴以月工资四千元雇佣小燕继续喂猪，超出三十头之外，多一头一个月再多加一百元作为补偿。这工资也不低吧?

二板嘴老婆想给锁猴喂猪，月工资三千，人家锁猴就是不用。按锁猴话说一来小燕喂猪有经验，二来人家长得俊，他锁猴还稀罕多瞅人家两眼，更别说猪，猪的心思应该跟他一样。这猪天天看着水灵灵的小媳妇是不是也得哼哼唧唧，使劲儿长?锁猴前思后想，就是少花一千也不能雇佣二板嘴老婆，俗话说得好，一文价钱一文货嘛。

没几天，蹲守在村口的帐篷撤了，锁猴开始正常上下班。下班没事干开车下坡坡一溜烟就到了养猪场。近几年全覆盖建设的好，把个哈喇沟村旧貌换新颜。由于合并了几个村庄，现在的哈喇沟村也是大村。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石头墙有模有样地立在路边，家家户户干干净净。锁猴越想越心宽，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把自己推向响应国家政策的主力军。中央一号文件中指出，再次将农村、农业、农民摆在突出位置，也明确了当前的发展方向。基层干部在农村发展上显得尤为重要。如何让本乡镇特色产业走出去，就看他锁猴如何把养猪业发展壮大吧！上面的政策就是好，正当他神游之时，养猪场已近在眼前。他眉飞色舞地下了车，一眼看见忙碌中的小燕。锁猴主要是来看看喂猪的人，顺便看看猪长的怎么样。

话说这锁猴今年四十一岁，因为属猴，他爷爷给他取名锁猴。锁猴因为此名特别苦恼，懂事后质问爷爷为啥给他取这么个糟心的名字，爷爷说他们家三代单传，越是珍贵越得取个妥皮的名字。锁猴、锁猴，长命百岁耐磕哒。锁猴听后特别生气，驴脾气上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爷爷就要去乡里把冯锁猴改成邱锁猴，结果差点儿把他爷爷气的提前去见马克思，后来锁猴再也不敢闹腾。比起这破名字爷爷更重要，名字只是代号而已。

后来锁猴也想开一些，许是因为这名字的缘故，四十来岁风雨无阻过的也挺顺溜。父母健康，儿子老婆热炕头，工作之余冒打冒撞还撞下个第二产业，不赖。正如媳妇儿话说，他锁猴不养猪谁来养猪，要是换个时髦一点的名字和养猪倒是有点格格不入不匹配。

果然，锁猴适合养猪。七月份接下养猪场 ，九月份有两头大母猪争先恐后产下二十三个猪崽，赚翻！

自从当上猪老板，锁猴的脑子也活泛许多。十月份小猪仔还差两天满月，锁猴对外宣布满月之前售价1250，满月之后售价1350。结果二十三头小猪仔被村民们一抢而空。到月底小燕乐呵呵去找锁猴要工钱，才知自己被锁猴摆了一道。两千三的提成没拿上，小燕气不出，心想老娘三年等你个闰月年，你有十五，老娘就有初一。

锁猴明显感觉到猪饲料的数量这个月上不去，小燕说天冷猪也没食欲。锁猴也不是傻子，一天晚上他拿着两瓶二锅头去找二板嘴，酒过三巡二板嘴告诉锁猴，猪吃饱没吃饱看猪肚皮，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锁猴愣是不知道，还倒贴两瓶酒。看来还是缺乏生活经验。听君一席话的锁猴，扔下酒瓶拔腿就跑，二板嘴老婆大骂二板嘴愣货。

“他锁猴耍尖把不到月的猪仔卖掉，为的就是不给人家小燕提成，一个月一头一百，二十三头利整整两千三。小燕能给他好好喂猪?锁猴贪小便宜吃大亏，两千三倒是个钱?这节骨眼上喂猪攒膘，一头猪多长十斤肉就赚大发了……”

锁猴一高兴跑出很远，才想起忘记跟二板嘴说声谢谢，他锁猴可是有情有义之人，吃水不忘挖井人，来年带上二板嘴养猪，发展成锁猴养猪二部。匆忙返回的锁猴正好听见二板嘴老婆这一番话。回到养猪场，他打开《养猪能手》按照上面食谱给猪猪们搭配营养夜宵，看着拼命抢食的大白、二白，锁猴思虑过三，他掏出手机给小燕转账两千五，并附上一句话——天寒地冻好好买件羽绒服穿。果然，锁猴也不是白痴，黄米耳朵黄眼睛——正儿八经炮捻子。

第二天所有猪肚皮都嘎嘎圆，尤其是大白、二白太阳一照，毛皮还泛着金光。大白最狡猾，没事喜欢跟在小燕屁股后面，翘着卷卷的尾巴一摇一摆乐不思蜀。小燕一边给大白刷毛，一边乐呵呵对锁猴说，该买饲料啦。

俗话说的好，羊倌吃好羊儿才能膘肥体壮，这猪倌毛顺了，猪才能长成牛的体格。

疫情得到控制，各行各业也在慢慢进入正常轨道。锁猴回家的时候每每路过早市都会去问一下猪肉价格，稳稳妥妥没有太大起伏，锁猴的心也放进肚子里。这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不然他锁猴如何面对父母妻儿，再说他还想发展锁猴养猪连锁产业。

锁猴开始拟订杀猪计划，这猪肉要想卖个好价钱还得靠宣传。以一种简朴真实的拍摄方式加上趣味的小标题吸引眼球。获得高关注度，打开销售渠道。这一点不用愁，他的爱好就是摄影。把小飞机指挥上，把猪赶到村口的小树林散步……

农村散养精猪肉新鲜出炉，高价售出。让有条件的人吃到放心猪肉，别人的猪肉25一斤，我锁猴的猪肉27一斤，一文价钱一文货么。高质量、高品质、高享受，绝对放心享用。

大雪刚过，锁猴开始杀猪，连杀十四头。平均重量在三百八十斤，这战绩可把锁猴高兴坏了，黄眼睛都泛出人民币的光泽。看来锁猴真的适合养猪。二板嘴羡慕嫉妒没有恨，为了来年能跟上人家锁猴养猪，屁颠屁颠吧嗒吧嗒拍马屁。

锁猴把平时最能害的大白留下准备亲自上阵当屠夫。因为大白咬烂猪棚18个水龙头，蹬烂9个食槽。平日里大白喜欢跟在小燕身后撒娇卖萌。锁猴是恨的大白圪噔噔，这笔账锁猴早就铭记在心，就等这一天。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一天依旧风和日丽，哈喇沟村一片喜气洋洋。清早跳广场舞的村民们在村口越集越多。锁猴找人接来了父母，儿子上学媳妇顾不上过来。挨遇上的几个哥们弟兄锁猴都在微信上通知他们来吃杀猪菜。老事旧人平台的创始人王成海也来了，红光满面看来身体恢复不错。只是他站在老远，生怕猪斷过来咬他。估计是想写杀猪的文章，手里拿着手机准备拍摄照片。远在山东上班的梁爽也坐飞机飞了回来，听说他专攻兽医学，切割猪尿泡一绝，外号留一刀，切不下来用手揪。

二板嘴招呼来几个健壮的男人把外套一甩，袖子撸起来。别看这抓猪技术，含量可高了，几个人得配合默契才能一举拿下。过去那猪百八十斤匀溜溜，大一点的也就二百来斤，现在这猪四百来斤不在话下。大白是佼佼者，压轴戏，锁猴估摸着大白少说也有四百七八十斤。十几个人把大白围堵成一个圈，锁猴拿着一把七寸长的宰羊刀，眼睛里折射出胜利的光芒。大白看着锁猴，发出哼唧的声音，似乎在挑唆着，它转动着灵活的脖子瞅着眼前的症状。正当大家蠢蠢欲动时，小燕拿着一把秃圪叾扫帚走到大白面前，像往常一样给它捋了捋毛，大白站着没动，要是平时早就撒娇似的躺了下来，也许它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生死搏斗。小燕看着前天就没进食的大白心里一揪一揪的，她拿着扫帚扭头离去。

锁猴悄悄说开始，大家准备就绪。当十几个人蜂拥而上时，大白却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几下，随后便四脚八叉的被捆绑起来。锁猴一把揪住大白的大耳朵，二板嘴摁住前蹄，其他人也七上八下不敢松劲儿。二板嘴老婆端着一个大吕盆蹲在大白天脖子下方，准备就血做猪灌肠。

锁猴内心是纠结的，他拿起刀在裤子上抹了抹，杀过羊杀过鸡可就是没杀过猪。何况这大白一眼眼盯着他，那双似通人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越是这样越让他毛骨悚然。他想起自己揪绝小燕被大白撞倒在地，差点儿一脚踩死他的样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好几次大白险些断他的命根子。

“锁猴，你行不行？”二板嘴看见锁猴颤抖的手腕问道。锁猴平时就怕小燕说他不行，二板嘴这一问彻底刺激了锁猴。他把右手向外一滑一收，一刀瞬间惯进大白咽喉，顿时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把冒了出来，冒进二板嘴老婆端着的吕盆里。大白哼哼唧唧甩了甩头，鲜红热乎的血滴甩了锁猴一脸。几个人瞬间加劲儿把大白摁的死死的。没几分钟，二板嘴老婆端着满满一盆猪血笑逐颜开起身进屋，抓大白前后腿的几人陆陆续续也离开，最后只剩下锁猴看着口吐血沫的大白睁着大眼睛还死死瞅着他……

锁猴用手扒拉下大白的眼珠子，这时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妈的，杀个猪就跟杀人一样恐怖。

“准备开水蜕猪。”锁猴看似对众人说，也是对自己说。

死沉死沉的大白被抬到一口出勺大锅前，锅里咕咚咕咚的开水被浇在大白身上。大白彻底成了案板之鱼。二板嘴连续浇水，大白的毛粘在一起，二板嘴几铲子下去大白露出白淋淋的肉皮。不一会儿大白一身毛被清理干净。二板嘴又换了一把尖刀横着刮掉一些细小的碎毛。别说这二板嘴还真是蜕猪的一把好手。二板嘴看着大白笑了，想象着来年的今天他也能有这样的收获。

轮到开肠破肚，梁爽准备上手。穿着阿尼玛衬衣的梁爽把手表一摘，真是相貌堂堂西装革履的屠夫啊。一刀下去划破肚皮，热乎乎滑溜溜的心肝肺露了出来，随后大肠也暴露在众人眼前。他主要是想找猪尿泡，圆儿时的梦想。二板嘴看见凉爽笨手笨脚半天掏不出猪尿泡，情急之下随手一抠一揪扔在地上一坨。“喏，那不是猪尿泡。”说完顺手抢过梁爽手里的刀，三八两下如庖丁解牛一般把个大白大卸八块。梁爽捡起猪尿泡捧在手心，那段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板嘴下了二十斤超头肉，递给自家女人。“切的片儿薄一点，多倒些素油使劲煸炒。”二板嘴啥事儿也想亲力亲为，只是他没有分身术，肠肚还等着他倒。二板嘴忙的四脚朝天，王成海站在边上横一下竖一下拍来照去，屁颠屁颠尽添乱。二板嘴心想，除了会写两下屁也兰不成。

这半天锁猴没了踪影，原来是发霍乱。他大给他刷胳膊，他妈给他扎针。轮舞半天锁猴才多了一些精神，可是他的眼前总会闪现出那双仇恨无助的大眼睛。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杀猪。

锅口二板嘴老婆煸炒肉，素油炝锅葱姜蒜干辣椒提味儿。小燕拌糕面蒸糕炸油饼。要说这蒸糕小燕可是有一手，她是阳高那边嫁到哈喇沟村，做的一手好饭菜，锁猴经常留着肚子就等小燕那一口。她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嘀嘀叭叭的好女人。

众人拾材火焰高，做饭的做饭蒸糕的蒸糕。王成海和二板嘴灌起了灌肠，还别说，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灌灌肠的王成海挺认真，估摸着他下一篇文章就是《乌兰察布市的猪灌肠》，期待吧。

扎完霍乱的锁猴精神了许多，和其他兄弟分起了肉。锁猴也是热心肠，赠他十斤；送他二十斤；再给呼市的秦姐留上一块坐叾；牧人切上二十斤做扒肉条；吕兆川留两个大猪蹄；无耻哥要半个猪下壳；王霞还要一头猪的骨头……到头来自己也所剩无几。俗话说的好卖鞋老婆赤脚板走，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二板嘴老婆把肉煸炒好，随后放了一些土豆以及现擀的粉片片，还切了几根腌酸菜，十里飘香的杀猪菜出锅了。晒朋友圈的；发快手的；做抖音的；锁猴的一顿杀猪菜传遍大江南北，预订猪肉电话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