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流年里的亲情记忆/祁玉珍

阅读一篇《说谎》的散文时，勾想起了童年往事，顿生出想写文字的冲动。

记得六岁那年，舅舅用一匹枣红色大马把我驮到外婆身边寄养到八岁，妈妈才把我接回了家。

原本说好让我去上学，妈妈知道了小姨家的孩子没人看管，大人们一通气，一商量，决定了先让我去小姨家帮忙看小孩。上学的事暂时先搁下了。

小姨家很远，先翻几座大山，穿过几个村庄过两条小河，再翻一座大山才能到小姨家。记得很清楚，小姨家门前有一条壑沟，沟里有一条上山打捷径的羊肠小道，下雨天走不了。那一天妈妈就从这条捷径的小道送我到小姨家的，还趁我不注意时妈妈当天悄悄走的。姨娘拽住我的胳膊任我哭喊，看不见妈妈知道哭也没用，乖乖跟着姨娘看家里用的东西放哪儿，钥匙锁子挂哪儿，出了门钥匙藏哪里，一  一记在心里。

我来看的娃娃(表妹)刚会坐，黑黑的小脸上看着嘴大，哭起来满脸一张嘴，很丑。童言无忌嘛，我当着姨娘面说:“这娃娃太丑了！我不想哄。”姨娘听了“嘿嘿嘿”地笑，倒吓的我再也不敢说她丑。

表妹刚会坐，还算乖，一天给她喂饱肚子不哭不闹。想象一下，那时候七八岁大的小丫片儿看护着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小孩，门前十来步处就是十几米深的壑沟，一旦看不住掉下去呢？后果不堪想。那时候的大人胆儿大，把家、孩子、猪鸭鸡狗全部交给小孩子们看管。我可能知道自己有责任，也害怕。把表妹一天看护的很紧也很好，晚上，常受到姨父的表扬，有时，还给我奖励一个煮鸡蛋。

表妹会走路时，我领着她到处玩，在村里结识了一群留家看娃娃的小伙伴。一天背着娃娃跟着大家一起田边地头水沟挖过猪草，小树林里抓过麻雀，上山追过野兔子，还用弹弓打过蚂蚱。跳方块，踢毽子，抓石子，所有农村小女孩们能玩的都玩过。踢毽子，跳方块，抓石头子儿还是我的强项。赢了，伙伴们说好帮忙给我家抬满三大缸水，三天家里不用挑水。挑水，做饭，喂猪，喂鸡的家务活我样样干过，做的好不好那我就不知道了。哄娃娃最开心的日子，还有姨娘姨父到别人家帮忙时会让我背着表妹跟着去玩。我认识了苏家大大，孙家奶奶，王家六婶，李家尕爸，这些人与姨娘家关系好，我去了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特别宠我，家里有啥好吃的先给我吃。因为，我是亲戚家的孩子。

姨娘还教我学做擀面条，学了几天，擀的面坨形状像狼舌头。姨娘收工回来看见笑的眼睛迷成了两条缝，擀的面条下到锅里一煮一搅成了糊糊，姨父姨娘吃着还说香，我怀疑他俩说了假话，姨父说面里没放碱的原因。第二天姨娘出工前案扳上放好和了碱的面粉，还有和面的水，叮嘱了我怎么和面我都心里记牢了。开始学擀的面条一天比一天好了，面条下到锅一根一根散开着。才开始算得上真正帮姨娘做饭了，这一帮，就三年。

三年日子里，想家时，抱着哄睡着的表妹坐在门前哭过。

也有受委屈的一件事，家里的母鸡，姨父姨娘在家时就下蛋，我在家拾不到一枚鸡蛋。姨父手拿一根细柳条我眼前闪晃着说:“香儿，你再拾不到鸡蛋，姨父会用细柳条打你，你信不信？”我真信了，也怕了。白天，我把母鸡抓住用裤带绳绑起来扣在箩筐底下守着。守了一天不见鸡下蛋，我开始产生了想回家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姨娘答应我中秋节带我回家去看妈妈。

临近中秋的日子，做事总是闯祸。擀好的一案板面，出去抱梱柴的功夫，鸡飞到面上吃成了窟窿眼睛不说，还踏满了黑爪子印。人会急中生智的，赶紧面上撒了一层厚厚的面粉盖住黑印，切好晾开。我只管擀面，切面是姨娘的事，那天抢先切好了，怕露馅。知道一案面擀好要费好大劲的力气，案板高够不着揉面使不上劲，得脚下垫一个木头墩子，鸡弄脏了擀好的面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好。重新擀来不及，隐瞒了真相还害怕吃了有毒，越想越愁，瘫坐在厨房不知所措时，姨娘姨父收工回来见我一脸腊黄坐地上，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谎称说肚子疼，姨娘慌了神，要让姨父去请赤脚医生，我又忙说肚子不疼了，就是不想吃饭。句俗说，眼不见的干净，看着姨娘姨父吃的香，我心里害怕的像在打鼓。还好，她们吃了平安无事。

还有一件事，临近中秋的头一天，去地里挖洋芋，我拾洋芋先一堆一堆拾全，再装进袋子里。拾着拾着没耐心了，开始乱扔，一个大洋芋从前面往后扔，刚好打到姨父小肚子上，姨父惨惨地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一声，捂住肚子挟紧双腿疼的地里开始打滚儿，我一脸不解，有这样夸张吗？一个洋芋能打这么疼吗？看着姨父惨白的脸色，当时真吓得一动不动站原地看着姨父。姨娘也吓坏了，忙去扶着姨夫问:“要不要喊叫人去医院？”姨父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时间凝固在那里不动了，仿佛一切停止了。姨夫慢慢缓过来了，有气无力说了一句:"这死丫头，今儿差点送我上掉西天。”我听不明白大人们说的啥话，但知道自己闯了祸，吓的快半死。姨父后来怎么回家的，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是中秋节，姨娘领着我回家看妈妈。出门前姨娘再三问我，问了好几遍:“你回家看过妈妈，住一晚上就回来不？”

“嗯，回来！”

姨娘还是不放心，出门了还问我。

“你去了跟着姨娘回来不？"

“嗯，回来，一定回来！”我爽快地答应了姨娘。姨娘还给我扯了几尺花布带着，说回家让妈妈给我做过冬的新棉袄穿。

可那次回去后，第二天走时我却变卦了，躲在门后不出来，说什么都不跟姨娘回去，姨娘看见我铁了心不跟她回去。真拿我没办法，看着姨娘抹着眼泪独自回家了。

后来妈妈送我上了学，那年我11岁。

这些血浓于水的亲情故事 ，已经过去几十年后的今天回忆起来，心里依然有感觉，亲情的温暖，童年的纯真无邪。那时候的亲情谁都看的很重，那是人情比金钱贵重的年代。兄姐妹之间，邻里之间，谁家有困难大家都舍近求远想法设法去帮助人家，没有贫富贵嫌之说。童年日子虽穷苦，但却很快乐，大自然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时间长河里淌不走沉淀下来的美好记忆。

姨父姨娘已经离世多年了。我哄过的表妹也到了耳顺之年，一脉相承，流年已逝，童年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