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是我掩藏恐惧的唯一方式
灵魂只需要两件衣服:
路的背心,书的短裤。
图片来源:开哥随手拍
1/
我一连好几天没有找到水,毒辣的太阳,干渴和对干渴的恐惧使日子长得难以忍受。——博尔赫斯
我想,博尔赫斯也企图借助书写来掩藏他的恐惧,小说也好,诗歌也好,戏剧也好,目的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我们,至少我总是在酒足饭饱之后,大言不惭的与人谈论死亡的话题,在酒精的奴役下,我把自己想象成无所不知、无所不去质疑的哲学家。那一刻,我瞧不起苏格拉底,自然更瞧不起他的弟子柏拉图……等我在时间的拯救下,终于摆脱酒精的魔掌,我毫不犹豫的用自己残存的手掌,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嘴巴。
然后,我学会了用书写来掩藏自己内心的恐惧。我说不清我到底在恐惧什么,是死亡,还是无知,是对过往的遗憾,还是对未来的迷茫。
这些被精心布列的文字,就像窗口那一层玻璃,或者仅仅是一层白纸。屋子里到底在发生什么,只有屋子里的人知道。我总以为这一层薄薄的遮掩,就让我处于永恒的安全。实际上,就像掩藏谎言的谎言,最终不过还是一个谎言。
可怕的是,有时候我发觉自己已经成为谎言的一部分,就像前一个谎言与后一个谎言中间的空白,若有若无。
我就在自己创建的笑话中,恐惧日深一日。
2/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对未知的恐惧,就像干渴,在脱水频临死亡的最后时刻,对水的感觉一定永生难忘,同时难忘的就是干渴到频临死亡的这个过程。这个时候,才会真切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义。
是的,我们恐惧蛇,我们更恐惧被蛇咬伤的痛苦感受。
很小的时候,跟着大人去山里采蘑菇。有一次,伸手到树丛下去摸蘑菇,却意外的摸到了盘缩在那里的蛇,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跟随到现在。我企图用文字把这种感觉围裹起来,想象着那条蛇被这些文字裹紧,最后窒息而死,然后我得到解脱。
实际上,这种感觉还仅仅是无意间摸在深山树丛底下栖息的蛇身上带来的,假如那一次我刚好摸在那条蛇的头部,而蛇又闪电般咬伤我的手,我的感觉又会怎样呢?
说心里话,我到如今都一直庆幸自己,那一次因为没有摸到蛇头,我才有恐惧至今的感觉,否则我也许早就没有书写这些文字的机会了。
从此,我不敢把手轻易伸向一处我无法看到真相的地方。
3/
米兰·昆德拉在他的《笑忘书》里,借助一位哲学教授的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自詹姆斯·乔伊斯以来,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生活的最伟大的冒险在于冒险的不存在……”
这句话像一个文字游戏,却不适合套用在对恐惧的描述。
恐惧,无处不在。即便充满未知恐惧的冒险已经不存在了,恐惧依然存在。
记得上一个深秋,雨中登蒙山的情景。一路冒雨拾阶而上,然后依旧冒雨穿越山顶至山谷再至山顶的长长的森林栈道,最终站在了山巅“李杜携游处”。
顶着风雨,想象着当年李白杜甫携手同游的场景,想象着他们一起站在附近的“孔子小鲁处”,想象着他们一起想象着当年的孔子,“登东山而小鲁”,那是怎样一种豪迈旷达!
或许神游物外,我竟然听到背后深深的叹息。回头环顾,却不见人影,也许是幻听吧。然后继续在附近冒雨流连,谁知道,再次清晰的听见身后深深的叹息声,再次回顾,依然不见人影。
那一刻被雨水早已打湿的头发几乎刷的一声立了起来,恐惧,不寒而栗,再也没有遥想古人当年的心情,沿路仓惶而下,仅仅用上山三分之一的时间,我就冲到了山下。
事后,我企图用文字来淡化当时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却竟然无法恰如其分的把当时的感觉描述出来,唯有头发悚立那一刻的记忆异常清晰。
当然,我这算不上冒险,除了连绵不绝的雨,除了越来越晚的天色,除了陌生的路途……这毕竟是一场难得的经历。
自己无法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恐惧,这本身也时常让自己恐惧,还要不要继续?想来,用文字表达也是一种冒险。半途而废,成为笑话,坚持始终,也许依然一事无成,这种恐惧这些文字同样无法掩藏。
4/
1996年,美国俄亥俄州一个叫琼斯的“剩女”荣获了私人基金会设立的“贞洁奖”,获奖理由是:这位琼斯小姐的年龄和她处女膜的年龄一样,都是38岁。
剩女琼斯走上领奖台时这样说:“我领取的绝不是什么‘处女奖’,我天生厌恶男人,敌视男人,所以我今年38岁了,还没有被破坏处女膜。应该说,这五万美元是我获得的敌视男人奖。”
是不是很有意思,一个敌视男人的女人,却获得了“贞洁奖”。
这其中侧面反应了两种恐惧的存在,一是男人对女人再无贞洁的恐惧,一是女人对男人的恐惧。从琼斯的获奖感言中,我们不难领会,她是对男人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现实永远没有这种戏剧化。我在想,是不是这样的恐惧才最后造就了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以及无数苟延残喘的婚姻。
恐惧,是我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初的婚姻,也许是男女双方企图组队对抗对未知前途的恐惧,谁知道,这种组合本身就前途未卜,恐惧乘虚而入。
在这一点上,我也是恐惧的。遗憾的是,任何文字都无法把这种恐惧掩藏。
5/
按自己的能力来判断事物的正误是愚蠢的。
我知道我在做一件愚蠢的事,蒙田所言一针见血。这是我恐惧阅读的直接原因,读得越多,越发现自己浅薄却又极容易自以为是,这让自己的文字越发远离真实。
这种恐惧比蛇和背后的叹息更让我难以承受。
我把这种感受表达出来,或多或少轻松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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