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骑行西藏:身体和心灵的一次真正远足

       2013年6月,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与两位朋友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程,一起骑行2300多km,历时21天,历经风雨,在干净的西藏,彻底改变了我。5年多过去了, 5年弹指一瞬,5年光阴似箭,再看当年的文字,依然心潮澎湃。当年一起走过的老朋友,也都还好吧。

后来听说很多进藏的路都已经打通了隧道,不再需要翻山越岭了,交通出行确实方便了,但是,也很可惜,未来的人进藏,将很难沿途看到我们曾经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和那些撞击心灵的美景,对我来说,那些也是更重要的。正是一次次撞击心灵的震撼的美景,才让我对西藏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艰难之处才有绝世美景。

我最喜欢第一篇古文《游褒禅山记》,每每读来,总有收获:     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回望骑行滇藏一路,无时不刻不再挑战着我们的生理和心理的极限,没有骑过的人,是很难理解我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也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走这一趟。骑行路上当然有美景,但路途的艰辛无时不刻不再鞭打我们那颗脆弱娇嗔的心,无情的烈日,肆意的大雨,放纵的大风,还有无尽的长坡,都是我们自找的,但这又如何呢?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爬到终点,这一路,最后也没有把我们击倒,我们成功的骑到了西藏,和众多全国各地的骑行者一起骑到了西藏,那个让很多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有生之年,还会再去,工作的时候去不了,希望退休后,还能保持再战的体力,再上西藏。

我经常有一种怀疑,就是感觉在不同的空间中,时间的速度是不一样的。跟朋友们说,他们说这不过是一种心理感觉,但我总觉得这是客观的,甚至想着什么时候要专门为此做个科学实验。可惜我不是科学家,所以这个想法至今仍旧是一个想法。或许科学上真有什么说法吧,我不知道。但我经常觉得当你回农村老家、旅行的时候,时间就是过得比你在城市上下班、生活要慢。总感觉回家、旅行,一天可以做很多事、见很多人、说很多话、走很多路,时间很经过。而在城市,一闪乎,你回过神觉察的时候,时间刷啦一下又过了很多。

所以我又是到我西藏之行已经过去了一年才突然被提醒了意识这已经又过去一年啦,真的好假。看来每天连轴转,上班、管孩子,已经晕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突然想起来还是因为偶然在群里看到朋友留了句:去年今天到拉萨了。才发现,一直说要写的关于那趟旅行的文字,依然还没写。于是打开电脑,看看,当初每天晚上歇下来时匆匆忙忙记下的日志,也都没有发布。看着看着,骑行途中那一幕幕,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心情、那些风景,一下子毫无防备地涌向脑海……又一次,被自己感动到了……

画面熟悉而又陌生,如在昨日,又仿佛已很遥远,心中生起无限感慨,正准备酝酿开写。一个声音飘过来:“有些事,我都已忘记,但我还记得,我的西藏行……我的西藏行,刺激刺激最刺激……有时很远有时很近……”唉,真拿自己无语,明明是很复杂的感觉,心中却不自觉的响起了这样的旋律,这还怎么写啊……

不说啦,直接上图上当时的日志吧,比较原汁原味一些:

出发,一次真正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2013年6月2日,云南保山昌宁,晴,微风

没有任何准备,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做出了骑行去西藏的决定。想想很刺激,但也不免有几丝紧张:我能行吗?没试过,不知道。很挑战,我喜欢,但是不是能完成得下来,不知道。虽然一直对自己体质体能很自信,但兴奋中也有担忧。这尼玛可是骑行西藏啊!

三天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几位当地的老乡一起喝酒,桌上认识了一位当地的司机大哥,热情奔放,豪爽得不得了,非常能喝。几巡下来,已经跟我称兄道弟上了。第二天又拉我聊聊聊,聊高兴了,突然提议说,要不去西藏?我说怎么去?他说骑车去。骑车去?

听起来很刺激,可要知道我此前可以说根本没有怎么骑过车,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在昆明从单位到家里,不超远10公里的距离。但是又很想去,然后我就顺口答应说,好啊。刚好那两天我也比较闲,他也比较闲。

于是说走就走。我马上回去推我在下面新买的“轻便车”,就是普通自行车(注意不是什么专业山地车)出来,打打气,跟大哥一起试着骑了一段。当天晚上骑到大理,住下。感觉还不错,妥了,应该能行。虽然没想过骑行,但本来我也一直想去西藏来着,只是还没有认真的规划过。但既然答应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一个完全没有骑行经验,没有专业自行车、没有专业装备的人,在没做任何攻略的情况下,就这样上路啦。

滇藏三人行,两个同行的大哥,同进退、不离弃、互相帮助、肝胆相照,20多天的历程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我最小。图中就是我的小车车和我本次的装备啦~

一旦启程,就不由你停下脚步;选择了出发,前行就是唯一选择

日期不详,时间不详,地点难以一一记述,天气:变换多端,老是下雨……(注:这是回来之后补的,路上我就记了个开始,记了个结束。此处略去一万字……)

走起来之后才发现,之前设想的种种拍照、写日志,纯扯。哪有时间、哪有功夫、哪有精力。走起来之后,整个过程中你唯一能想的事就是赶快骑,赶快骑到今天既定的目的地,只有那里才有旅店可以住,才有东西可以吃(我们后来是边骑边看攻略的)。赶路、赶路,整个过程一直在做的事只有这一件。来不及思考人生,来不及发感慨。累,只有累,一个字贯穿全程。

但是你又不能去想累这个事。看风景使用的是偶尔间隙,拍张照,稍微休息放松一下。千万不能休息太长,不允许,如果时间耽搁了,当天的行程计划没完成,晚上不能到达有旅馆的地方,对于没带帐篷、没带干粮的我们,会死得很难看。不可能回头,因为回头也是无尽的上坡下坡,比往前骑好不到哪去。可以说别无选择,只有往前骑。看到路上的骑友,打个招呼,最多拍个照,说了两句,互相鼓励一下,看别人也在吭哧吭哧往前骑,又多了些力气。

后面是路上的骑行者

吃住都在沿途,不是每一处都有,所以一路根本不敢多停,一定要早点赶到地方才敢歇脚。屁股疼,腿酸,有时候骑“之”字行道路,骑到半中,前后看都是无尽盘旋,后面的朋友还离你老远,骑得快的又不知道到哪去了,天色眼看已经开始阴下来了,四下也无人,简直有些绝望。

跟路上那些专业骑友相比,装备很粗暴简单,有木有~

想歇息,却不敢多停,一停更累,更走不动,还不如依靠惯性一直走着。也许是因为一路太辛苦,回想起来,总感觉不管走到哪,风景都是美的,每一处都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因为看的时间短,反而倍加珍惜,眼睛像照相机一样,恨不能一秒钟看遍每一处,相片一样存储下来。

云南的风景比较柔美、平和一些。一进入西藏,马上是不同的感觉,更加线条感,轮廓清楚、棱角分明,更加凌厉、粗犷,也更加朴素。我甚至感觉跟两地人民的性格都有些相似,也许是人们的性格特质本来就跟生活居住的地理环境和特征有关系?

一路的景色美得让人窒息,云南的景色偏柔美

还在云南境内,以后想到这里养老

西藏的风景更加空旷、凌厉、粗犷

牛粪都堆得这么有艺术感,真是服了。牛粪对藏族朋友来说非常重要,牛粪越多越富有,因为有更多的牛羊

上坡很多,但不能总是推。我们大概有1/20的路程是推的,必须要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不然骑比推更省力,减少让脚闲下来步行,保持节奏是最好的方法。有时候要赶夜路,前方黑漆漆一片,喊朋友也没人应,很恐怖。只能不管,硬着头皮走。经常遇到下雨,我们一共遇到了连着5天的雨,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没时间可怜自己,吃什么都香,到了旅社倒头就睡,累崩。

回望来时路,令人绝望的“之”字

据说骑行去西藏的人中,只有20%是真正靠全程骑行到的,有80%都是半程就开始搭车。很庆幸自己最终成功完成了,是那20%的。但我怀疑真正骑到的,有可能20%都不到。想想我们都是有病的人,非要来这样虐待自己。不过路上的风景是真心和你坐火车或者汽车去不一样,感觉你可以触摸她们、是用身体在她们中穿行,记下了每一处你路过了,仿佛你都留了印记一样,跟坐车路过那样一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捡牛粪的藏民

奔向拉萨,仿佛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远征

2013年6月23日,晴

今天终于要到拉萨了。我心中的圣地,到了那里会激动吗?不知道。只知道,今天行程很紧张,有28km 的坡要爬,合计有接近180km,很辛苦,要走的很早,5:30起床,很多人在这之前就起床了,我们还算晚的了。6:40出发,一直爬坡3个小时,今天早上早餐太难吃,肚子不舒服,状态不好,没有同伴厉害,一路还又下雨了,最后一天,老天还要下雨考验下。

最后一个小山头,被我们成功拿下,此后不再有坡,5000多的海拔,不过如此。西藏,我来了!

吃完饭还有70公里,一路都很平,下午状态好,一直往前跑,为了飞奔到拉萨,最后一个318的公里桩是4632,完成了我们的使命,完成了我们的梦想。

318线,最美国道线的,最后一个公里桩,前面就是拉萨了,我们朝思暮想的拉萨。每个人骑行者都会在最后一个公里桩稍作停留,这是终点,也是起点。进藏路的终点,心路的起点。走到这,心里好像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和冲动,反而多了些惆怅,这些天高强度的骑行,明天结束了,心里空落落的。人还是要有点事情做,身体一旦闲下来,心也就会散漫,心散漫了,无端的就会出来些惆怅。

从昌宁到永平、到大理、到丽江……一直到拉萨,我们一路走来,21天,2300多公里,我们一起来了。一起留下了一段难忘的旅程,一段真正算得上旅行的经历,相信在两位大哥的一生中,这也是绝无仅有的历程。感谢有你们,我们一起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最精彩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旅程。

到达拉萨

好多爱好骑行的人士常喜欢说,有些事,现在不做,也许永远都不会做了。不过对我这样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老(朋友的说法。当然,我现在确实也还不老哈~)的“中二”青年来说,事情倒不见得是这样。在我的思想中,我好像永远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事我现在不做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做了。我更多的情况是:我要做的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把它做了。但是事情终有早晚,一趟骑行回来,按理说应该感慨良多、感悟万千,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我总感觉我更多的感慨,好像留在了路上、在沿途。该感慨的,那时那刻,被震撼被触动的时候,就已经发了。带回来的,细细梳理,最改变自己的,反而是这句: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而不做,却真的难说要什么时候才会做。

朝圣的人,还是被震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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