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327 | 陈辚：与向日葵为邻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与向日葵为邻
·陈辚
向日葵，是向往光明之花，带来美好希望之花，因而也被称为太阳花。若有一间房子能与向日葵为邻，抬头可仰视挂满天空的阳光，低头可观赏向日葵的金黄的花朵，想着就是一件温暖、美好的事情。
向日葵的种植四季皆可，花茎粗直，叶密呈心状、卵形或卵圆形，黄色的花朵像笑容饱满的孩子脸蛋儿，格外令人赏心悦目。古人有许多写向日葵的诗词，比如，唐人徐夤有“文君惭婉娩，神女让娉婷。烂熳红兼紫，飘香入绣扃”的诗句，赞美向日葵的美丽妩媚。宋代司马光有“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的诗句，称赞向日葵的执着和忠诚。
8月17日，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和几位朋友到博美一个古村落寻访一对近90岁的林永成、丘梅英夫妻时，一位村民告诉我，他们的房子与一块种植向日葵的空地相邻。我们在这位热情村民的引领下，走进古村的寨门。寨内随处可见残垣断壁，中午的太阳酷热，烤得地板冒着热气，让人汗流浃背。沿着一条巷道向村深处行了50多米，见一块60多平米空地长着一株株盛开的向日葵，风摇晃着它们的手臂，阳光荡漾着它们的笑脸，它们不说话，也十分美好。
再移前几米，我们就来到林永成老人的家门口，一副破损的双扇门有铁锁把关。正在我们迟疑时，陪我们的村民说：“门上锁头是防小偷的，但小偷从来都不会进去。”只见他上前用手拨弄着门板后，门便开了。门口堆积着烧饭用的柴草，只够一人进入。正当我们要进去时，不料庭院有套着索的两只黄黑的狗露出狰狞牙齿，凶狠地朝着我们狂吠，火力十足。见此，我们只好退出重新站在巷道等待老人回来后把狗牵进破厝堂关了起来才重新进去。
庭院深深，但破败不堪，杂物乱积，四顾周围，墙壁上长着杂草和荆树，风吹草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却也格外幽静。东边角落除了有一口老井外，就是断壁残垣和两间破旧不堪的房子南边又是残垣断壁，北边是垃圾成堆，南边又是垃圾成堆。站在庭院里，只觉时间凝固似的，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白云悠悠荡荡，阳光明媚，但我们站的空间氤氲着浓郁的沧桑味道。
老人居住在一间不足10平方米、建于解放前的瓦房，低矮破落，墙是灰黄土角垒建的，四壁脱落裸露，房顶的瓦片一片黑色。进入房子，一张旧木床安放其里后，再也没有放椅子的空间，床上下堆放着旧衣服，入眼尽是破烂的东西，白天如夜，暗黑弥漫着异味。“这么破损的房子，遇到大风雨，怕是会倒塌的。”这么想着，不禁想起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诗句：“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真希望眼前有广厦千万间，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啊！
日光很猛，老人房子又狭窄，我们只好在庭院与老人交谈。我们慢慢聊着家常事，气氛轻松愉悦。老人告诉我们，当地镇、村干部都非常关心他们，前几年给建了一间新房子，现由他们的孩子居住。说是“孩子”，这孩子也近60岁了，是一个老实木讷的单身汉。之所以仍居住在旧房子，是对旧房子很依恋，割舍不下。现在家里有一头牛，每天老人都要牵牛到山坡或田野去放牛。老人说起放牛这事，还是很开心和自豪的：养了几年牛，能卖几千元，加上政府给的低保户的钱，算是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了！
与老人告别时，我与他们握了手，他们的手粗糙又瘦小。凝望着他们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我很是感叹，不禁流落泪水，想起我的爷爷。我爷爷曾告诉我，七八岁时就给地主放牛，十三岁时，他母亲生病去世。他与父亲和弟弟三人住在一个低矮破烂的旧茅房，一年四季只穿一条半截裤子。父子三人盖的被子是一张单面破麻袋，尽管是寒冬，都只能这么御寒啊！要是阴天或夜晚，实在寒冷难抵，只能起来动动手脚，盼望明天有太阳了。
太阳照墟落，旧巷牵牛归。巷风吹散日光的热气，我与他们握手道别，心里满是挂念和祝愿。走走停停，回首之中，见他们仍站在巷口张望。我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与他们房子为邻的那一片向日葵，它们开着灿烂的黄花。或许是向日葵给了他们的温暖，给了他们执着，让他们贫而安静、困而满足，坚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