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宝全:北方的雪
屋外的簌簌声惊醒了我,虽然它发出的声不大,绵绵的,那是屋外下起了柔柔的雪,起初是风声,在冬天风往往是雪的使者,吹了一下午,直到晚上,终于还是把雪迎来了,风声像一首时而变调的催眠曲,在冬天,晚上躺在暖和的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吼,别有一种舒适的感觉,风的暴躁,宁静的寒冷,把人变得一种缄默中的绻遣。
拉开窗帘,雪花已飘落在玻璃上,窗棂上,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灰蒙蒙的天仍在飘着雪花,天还没有大亮,我已失去了睡意,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徒然想起朱湾的'千家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
天终于亮了,它是被雪照亮的。我穿上衣,蹬上鞋,打开门一股清晨中夹杂着雪花的味道直钻鼻孔,那空气虽然寒冷但沁人心脾,清新,宁静,没有一点杂质,这是冬天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给予人心广神怡,又给人瑟瑟发抖,是人不得缩手缩脚,而又小心意意。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舞着,它轻盈的身子如少女般婀娜,漂打在脸上,冰冰的,涔涔的,很是舒服,踩着脚底下软软的雪,独自一人去沟边欣赏沟底树被大雪覆盖的景色,而眼前的原上,洁白而寂静,一切的枯黄在雪的掩埋下,现在显得一尘不染,无簌无声,满目山河皆是雪,空念悠远,雪花独立,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地,远处的山,近处的原,脚下的沟都成了一片白,一个人独立雪地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一望无际的白玉上镶嵌的一个黑点,站在白茫茫的雪海中,由如站在苍茫的沙漠中,使人想起了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中沙漠的广度和独自一人的凄怆,人如沧海一粟,不由得产生对于生命的敬畏,感叹活着的真谛,如果把脚下的雪境比如浩瀚无垠的沙漠的话,那么沙漠有雪一样的酷冷,而雪却没有沙漠的炙热,沙漠虽有它的性格,一种残酷的永恒,但它永远没有雪遇温则融,遇气则变的短暂属性,能使人心灵唤起一股冥想的柔情。
正在寻思之际,雪又大了!雪又来了!它来的从从容容,舒舒服服,它的到来不像南方的雪是那样清柔,像一个手持花雨伞从天而降的姑娘,而黄土高原的雪是绮丽无比的,它显得那样高贵,雍容,壮阔,恢弘大度,它像北方的人一样憨厚谨悫,它是绚烂的,厚重的……,是有严重思想的。
有雪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有了它整个冬天显得才肥厚,绚丽光洁,恬静温柔,而没有雪的冬天,冬天则显得那样清瘦,有雪的冬天,它饱览了北方山川之秀色,让北方的湖光山色领略了它的洁白之色和浩然之气。
雪已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容妆,它好似打尽了地面上一切多余的东西,眼前的丘垄,沟沿,沟底下一向万木峥嵘,层林尽绿的山沟,……,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变得异常光洁而圆润,一切已被雪覆盖的成了一种茫然的洁白,沟里的树已失去了它一往的风姿绰约,山鸡,野兔,狐狸都不见踪迹,它们都睡在自己暖和的洞穴里,这样厚的雪,即使找食,也无处可觅,它们都是预言家,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食物,在洞里做着自己的梦哩,听着雪花对它们的诉说,雪的语言只有它们能领悟。在往回走时,路己被雪埋得分不清了,先前来的脚印己不见影子,只能顺着村庄的方向前行,还好村庄是自己的村庄,路在没有,我还是熟悉的,在雪里踩出新的脚印。
下午,风走了,雪停了,它来时躁动,走时宁静,它是这个季节的宠儿,农人特喜欢它,它的到来是对世界的恩泽。一种大方的惠顾,现在它安定的躺在大地母亲的怀里,农人们的眼睛被它照的成了一道缝,眉宇间露出欢喜的神情。鸟儿也跟着阳光出来了,它们是有灵性的,在房顶的雪上拍打着翅膀,用一尘不染的雪清洗着疲惫的羽翼,嘴里唱着委婉的歌,千啭不穷,向自然互诉衷肠,倾诉心灵的无间交汇。冬天的阳光有气不力,像一个病恹恹的孩子,不得不用它满腔的余热,惠顾着大地母亲的身体,它照在洁白的雪上,远远望去雪会发出刺眼的光茫,那种光芒,流光溢彩,充溢着洁白的诱惑,雪里鹅绒般的茸毛,也被有气无力的阳光照得失去了它的柔软,于是乎它由软软的,酥酥的变成了人踩在上面的沙沙声,最后是格格声,声音清脆而明亮。不知道古人为何把雪称之为雪花,或许是因为它落下时的洋洋洒洒,或许是因为它遇见烈日时的昙花一现,总之既然称它为雪花,必然有它的精妙之处,雪花它有自己的性格,花儿有它的多情,相比这两种不同季节里所开出的花朵,都是万物里不可缺少的一种,相互相生,彼此虔诚,才构成了我们美好的生活,是人对大自然产生无与伦比的热爱。
门前不远处,几个孩子在打着雪仗,相互投着手里捏成的雪球,身上被对方打得粘满了雪,脸上淌着雪水,笑着,喊着,追逐着,在地上打滚着,好不热闹,唉!北方人就是爱雪,从小就爱,他们的性格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就像他们爱吃辣椒一样,嘴被辣的直吸溜,还是喜欢吃,直到辣的满面通红,大汗淋漓;他们对雪也一样执拗,直到冻得满脸发青,搓手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