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读073｜那些猪一样的对手们④：三国故事差点提前两百年上演

今天这一篇，是“猪系列”的最后一篇，要说的是刘秀的两个重量级对手：隗嚣和公孙述。说他们之前先要声明，这两个人其实并不“猪”，但谁要他们成为刘秀的对手呢？在杰出青年刘秀的面前，他们只能甘拜下风了。

隗嚣：从忠臣到叛贼

隗念“韦”，不念“鬼”，这个姓有点陌生，其实最早可以上溯到炎黄时期，成为华夏文明的证据。春秋早期，我们湖北秭归一带有个小国家，叫隗国，后来被楚国灭了，那个国家的后人，大多姓隗。老衲高中有个同学，也姓隗，不过老衲这里是湖北江陵，当然，离秭归也不算远。

这里要说的这个隗嚣，却是大西北的天水（现在甘肃境内）人，因为很有学问，在当地很受人尊敬。王莽末年，隗嚣的叔叔带头造反，杀了地方官。造反嘛，得找一个有声望的人来做头目，他们就不管隗嚣愿不愿意，逼着隗嚣做了领导。

隗嚣并不是那种舞刀弄枪的蛮汉，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狡猾。隗嚣见王莽失德，就祭起了“尊汉”的旗帜，这旗帜一扯起来，呼啦啦，一下子就聚起了上十万的兵力，此后所向披靡，整个西北地区都被他收入囊中。

此后，作为“汉室忠臣”，隗嚣不顾军师方望的劝阻，带着他的势力投奔了更始帝刘玄。后来看到更始帝不是那个事，他的两个叔叔准备背弃更始帝再回老家起事，结果隗嚣“大义灭亲”，把他的两个叔叔告发，更始帝杀了他的两个叔叔，升隗嚣的官做了御史大夫。

第二年，赤眉军杀到长安，更始政权眼看保不住了，隗嚣劝更始帝把皇位让给刘秀的叔叔刘良，更始帝不同意，并想杀了隗嚣。隗嚣为了保命，率领一些心腹杀出长安城，逃回天水老家，重新招兵买马，再次控制了西北。

一时间，关中的那些有点名气的读书人都跑去投奔隗嚣，隗嚣也很谦卑地对待这些人，能封官的封官，能做幕僚的做幕僚，隗嚣由此声名大振，闻名于全国。

刘秀自立为帝后，隗嚣还是保持着“汉室忠臣”的本色，马上决定拥戴刘秀，并带领他的军队帮助刘秀平灭赤眉军，剿灭了刘秀的一个很有实力的叛将。建武三年，隗嚣正式上书刘秀，向刘秀称臣。

刘秀知道隗嚣名声响亮，于是采用“平礼”来对他，也就是说，刘秀认可隗嚣和自己平起平坐，名义上隗嚣是臣，但当他是没有称号的君主，以示尊敬。

隗嚣也尽力回报刘秀的知遇之恩，因为刘秀这时候要收拾东边的几个割据势力，没有精力来攻打在巴蜀称帝的公孙述，就把对付公孙述的任务交给了隗嚣。

公孙述也一直想拉拢隗嚣，许诺说要封隗嚣为他那个国家的大司空、扶安王，隗嚣说：靠，老子也是一国之主，轮得到你来封我么？要我当你的手下，没门！

隗嚣一刀杀了公孙述的使者，带着兵就奔公孙述占领的汉中而去，打得公孙述哭爹喊娘，再也不敢往北边多瞄一眼。

刘秀在东边稳扎稳打，收拾得也差不多了，这时，刘秀就想拉开西边的战线，对公孙述下手。

刘秀没有马上用自己的人马去打，他给隗嚣写了一封信，要隗嚣帮他去拿下公孙述。隗嚣不傻呀，他想：平时帮你守守门，顺便占领汉中，刷一下存在感，也还可以，但你要消耗我的实力，让我跑进巴蜀之地和公孙述斗个两败俱伤，那可不行。我隗嚣之所以现在还是隗嚣，是因为我手上还有这几十万人马，没有了这些人马谁还会甩我？

隗嚣回了一封信：陛下啊，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是我实力太弱了，打不赢公孙述啊。何况刘文伯（卢芳）在我身后虎视眈眈，我一旦南下，刘文伯就会抄我后路的。陛下您一定要理解我。

刘秀当然不会理解隗嚣，只会理解为他不听话，再派人捎话给隗嚣：你不帮我打公孙述也行，那么你到洛阳来吧，我让你当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隗嚣以自己无能无德无功再次回绝，并说，等天下平定之后，自己就退休回老家去养老。不过，为了打消刘秀对他的怀疑，不至于马上对他下手，隗嚣还是按刘秀的要求，送了一个儿子去到洛阳，名义上是当官，实际上是做了人质。

建武六年，刘秀彻底平定了东边，再次要求隗嚣攻蜀，隗嚣再次拒绝。刘秀说，好吧，你不帮我打，我就自己来打，那你借一条路给我咧，我的兵从你那里南下去攻蜀。

“借路”的请求，是伴着刘秀的七路大军一起来的。春秋时“假道伐虢”的故事，隗嚣不会不知道，为了自保，他下令堵住了从关中到陇西的道路，并把刘秀的部队赶了回去。

隗嚣和刘秀彻底撕破了脸皮，转头向公孙述称臣。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并派兵来支援他。这时的天下，形成了刘秀在东、公孙和隗在西的东西对抗之势。

一番旗鼓相当的征战之后，在关键时刻，刘秀使用离间计，把隗嚣手下一个重要的将领王遵策反了，而这个王遵，又策反了隗嚣的另一个重要将领牛邯，王遵和牛邯到了刘秀那里，都做了大官。

这一下不得了，看着王遵、牛邯在那边得了高官厚禄，隗嚣阵营一子崩溃了，他的十三名大将、十六个属县、十几万军队，一下子全都向刘秀投降了。隗嚣阵脚大乱，逃到了西城，并派人向公孙述求救。

刘秀看到隗嚣死活不投降，杀了隗嚣在洛阳的人质儿子，派出了他手下所有著名的大将，如吴汉、岑彭、耿弇、盖延等，全力攻杀隗嚣。

建武九年春，被围困在西城的隗嚣重病在身，城内已粮草断绝，他带着人出城去挖野菜（史书上说是去吃干粮，哪有什么干粮哦，那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看着护城河外刘秀的人马战旗猎猎，遮天蔽日，再回想自己戎马倥偬的一生，曾经也是风风光光不可一世，一时间隗嚣气血上涌，一头栽倒，吐血而死。

隗嚣死后，隗嚣的小儿子继王位，但维持了没多久，第二年，在汉军的猛攻下，隗姓势力终于投降，陇地全部归了刘秀。

东汉初年地方割据势力分布概图

公孙述：天下未能得三分

公孙述是官宦子弟，从小靠父荫得以在基层做官，因为能力出众，在王莽时期，他已经做到了蜀郡的太守。这为他此后割据巴蜀打下了基础。

天下大乱之时，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侵入汉中；商人王岑也在雒县起兵，自称“定汉将军”响应宗成，聚集了几万人。公孙述听说后，以为他们是正义之师，就派人把宗成等人迎接到成都来。

公孙述原以为是做了件好事，结果发现宗成的部队其实就是一帮土匪，他们到成都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己拉下了屎，还是得靠自己来擦屁股啊，不得已，文官公孙述只好自己募集了几千人，去攻打土匪宗成。

土匪就是土匪，宗成的几万人，被公孙述的几千人轻轻松松打败，宗成被部将杀死，残部被公孙述收编。于是公孙述自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

更始二年秋天，更始帝的手下想攻进汉中和蜀地抢掠。各位读过三国的都知道，那个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公孙述又把他们打跑了，蜀地人更加尊重公孙述。

公孙述有一个手下叫李熊，他对公孙述说：“现在天下大乱，人心不定。将军割据千里，地盘比过去商汤、周武王的地盘要大十倍。如能您能抓住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难得机会，就可以成就霸王之业。您现在应该更改名号，这样蜀地的百姓都会拥戴您。”

公孙述说：“我也考虑过这个事儿，你的话启发了我。我听你的。”

于是公孙述自立为蜀王，定都在成都。此后，李熊又进一步劝公孙述：“蜀（四川）号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物产丰富，民风慓悍。向北可占汉中……向东退可守住关口，进可取荆州扬州……向南夺云贵……”总之，两百年后诸葛亮劝刘备的“隆中对”，简直就是抄袭的李熊的这些主意。

在李熊的劝说下，再加上公孙述也自有此意，建武元年四月，公孙述自立为天子，国号为龙兴元年。

不久之后，越嶲的地方官投靠了公孙述，这相当于是诸葛亮七擒孟获后征服南中。此后，公孙述又北上占领了汉中和南郑，然后派部将出陈仓攻打长安地区。这又相当于诸葛亮六出祁山，当然最后结果也一样，没有成功。

总之，故事的发展和三国时的刘禅政权高度相似，公孙述眼看北伐、东进都难以成功，渐渐地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巴蜀这个封闭之地，过他自己称王称帝的小日子了。当隗嚣向公孙述投降后，公孙述的实力大增。这时，有谋臣荆邯向他建议，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先出兵占领长安地区，凭函谷关防守刘秀入侵关中，再从长江顺流而下，攻占荆州、扬州那些未开发地区，就可以和刘秀抗衡。这样一来，这天下也就不一定姓刘了。

看到还是有机会统一天下，做真正的皇帝，公孙述动心了。但，这时候的荆州、扬州面积虽大，却未得到开发，人口少，蜀地的人觉得花大力气占领了也没什么用；公孙述的弟弟掌握着兵权，也不愿意劳师远征，只想过太平日子。结果，公孙述刚刚被煽起来的一点野心，又被他的手下浇熄了。

失去了东扩这个大好机会，再加上又没有真心实意地去帮助隗嚣，导致隗嚣这个臂膀折断，公孙述由此完全陷入到被动挨打的局面。建武十一年，公孙述派人刺杀了攻打蜀地的刘秀手下猛将来歙和岑彭，但已经扭转不了一步步落败的局面，部下不断有人败逃。到建武十二年的时候，汉军攻下成都，这年底，吴汉领兵击杀了公孙述。

公孙述一死，他的部下全部投降了刘秀，至此，刘秀终于平定了天下，统一了全国。

老衲曰：两百年后，东汉皇室衰微，诸侯割据。曹操占据中原，北有袁绍、公孙瓒，东有陶谦、吕布，东南有袁术、孙策，南有刘表，西南有刘璋，西北有马腾、韩遂。后来，曹操灭袁绍、公孙瓒、吕布、袁术，孙策的弟弟孙权占据荆州和扬州，刘备入蜀夺了刘璋的地盘，西北马腾、韩遂的地盘大半归入曹操，小半归入刘备。东汉亡后，天下三分，成为魏、吴、汉。而在两百年前，天下大势何其相似，彭宠相当于公孙瓒、王昌相当于袁绍、刘永张步相当于陶谦吕布、李宪相当于袁术、卢芳隗嚣相当于马腾韩遂、公孙述相当于刘禅。只可惜那时候的荆扬之地未能开发，未能形成一股牵扯势力，而隗嚣书呆子气太浓，不图进取，终于未能演变成三国之势，以致后人说英雄道谋士，只知有吕布、关羽、许褚、周瑜、诸葛、郭嘉，而不知有贾复、马援、岑彭、方望、李熊、荆邯。

看三国演义，看的是热闹，热闹之处，多为演绎。东汉之初的这段乱局，刘秀只用了十来年，就全部收拾停当，也难怪不吸引人了，许多精彩的故事，也就湮灭于历史的健忘之中。最终说来，这也只能怪刘秀的对手们太猪，而刘秀，运气也实在太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