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丨金龙
俗云“龙不抬头天不雨”,龙抬头意味着云兴雨作,而天地交泰、云兴雨作是万物生育的条件,又,古以龙为鳞虫之精,百虫之长,龙出则百虫伏藏。二月初正值春回大地、农事开始之时,又是百虫出蜇、蠢蠢欲动之时,故传统民间有扶龙头、引青龙、剃龙头之举,又有食龙皮、龙须、龙子、龙鳞饼之俗,还有停针、忌磨等,禁忌。
我引此段意思是故事从龙抬头这天开始叙述。
一
一九九零年的二月初二,乌云滚滚,春雷怒吼,骤雨狂风之后,琼花堆玉,似想掩盖那惊人的一幕,这是一个多梦的季节,富贵的儿子刚满十六岁,外表文弱,内心刚强,他手持三尺梢棒,犹如驰骋疆场,村长的家族壮丁,落荒而逃。
村长的脑袋血流不止,富贵的眼角也在流血。赶往镇医院两公里路程,显得那样漫长,途中有好心的人,劝富贵的儿子逃跑,眼看村长不行了。
在我的记忆里,富贵贫困潦倒,爱读些闲书,说话转弯绕角委婉动听,不细细回味,品不出何意?村长老婆总爱笑骂他,"啊啊!汪汪!呵摆的(有嗲气风骚的意思,汪汪,狗叫)的兴(厉害,会说道),狗屄能夸(吹,赞扬)成牡丹花”,富贵卑微人生,三岁丧父,母亲为了守他未曾改嫁,寡妇门前是非多,含辛茹苦,一部血泪史。
富贵本性善良,三里五村保媒牵线做红娘成人之美,能说会道出了名,谁家儿女待到婚配年龄,大多数会托富贵跑腿周旋,俗语道,管闲事落闲言,能成事皆大欢喜,婚后不美满的怪罪到月老头上,富贵常道,我保媒管你成婚,还管你们荣华富贵生孩子啊?
村长的儿子腿跛,仰仗父亲名望,找对象特别挑剔,富贵没少操这份闲心,刚开始见三里湾的,随后见汝河桥的,再后来见三埠头的,三埠头张家素梅,眉清目秀,一朵鲜花将插在牛粪上,素梅的父亲攀付权贵,素梅心中有人,待到迎娶前夜,同本村王家二郎逃往他乡。
这是故事的导火索,村长的老婆强势惯了,感觉脸面失尽,虽然彩礼退回,一年三大节日来回走动等花费无法算清,有事没事往富贵家撒气,富贵软弱,富贵的妻子倒有几分泼辣,乡村妇女,你吐,我呸,像小孩子干仗,颇具童趣,比鸡骂狗,吵来吵去仇恨加深,时有小闹,闲来就吵,时逢二月初二舞青龙,鸣锣开道,两位村妇狭路相逢,由骂到撕打,众人劝开,不曾想,傍晚开灶升火时分,村长带领堂兄堂弟一门望族到富贵破败之家问罪。
不堪入目的场景,降临暮霭沉沉的小院,高大的梧桐树在寒风中低眉萧瑟,干枯的枝条何时丰盈呵,给这个窘困的家庭招来金凤凰,祖母精心呵护梧桐树每天焚香诵经,梧桐树见证着金龙的年轮,有金龙那年二月初二一家人都参与了种植,喻意一家人的希望托付于金龙来改变,渐渐高大蓬勃的梧桐树生命昂扬,灌注一家人的心血梦想在飞翔,金龙一路高歌名列前茅却寡言少语;家的贫穷,父亲的卑微,母亲的怨言,这一切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暗中发奋想有朝一日龙腾四海!
此刻,天空零星丝雨已化作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富贵的儿子金龙童年的记忆里,他的家寒风凄雨,谁想去吵就去吵,谁想去闹都可以去闹,张家长,李家短,流言蜚语,搬弄是非,传来传去,传到最后都会落到祖母的头上,不是质问就是谩骂,他知道这一切不怪祖母,这是一种乡村世象,所有的脏污终要泼到弱者头上,不是你,就是他〈她〉,要有一个人顶罪方能结束一段流言或蜚闻。
雪花温拂着祖母两鬓银发,无奈而麻木的脸强作欢颜,卑微的父亲高大的身躯护不住母亲曾经温和的娇体,祖母多皱的笑脸博不回一丝怜悯,也在保护母亲的过程中遭遇推搡拳击,村长的儿子用水果刀划伤父亲的眼角,鲜血的色彩迷幻,半个天空下着红花雪雨,轰隆隆的春雷炸响,似催阵的战鼓,金龙操三尺棍棒,像一只下山的虎豹,眼睛泛出狼眸的绿光,压抑的洪兽咆哮。
富贵的儿子文弱,谁也想不到他会伤人,而且下手那么重;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行为,后怕又痛苦,看到村长的老婆哭天抹泪,不见往日的飞扬跋扈,有气无力的呻吟中似在忏悔,他心存愧疚寻问村长二大伯的伤势无人应答,他心中的初欢村长的女儿花花怒视他,他知道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二
三年后的春日,金龙沐浴着朦胧的星辉,走出省城某收容所,昏暗的路灯迷离,丽影摇曳,花花夜夜光顾的梦境又开始重现,荷塘的夜色陶醉,凌波的仙子起舞,忽明忽现跳跃亭亭的苞蕾间,火苗顺血液蜿蜒,火焰绽放一朵美丽的苞影,他捉着花花的手,玉指纤纤蒙着他的眼晴,他知道是她,童年的梦境渐行渐远,童年的记忆未曾遗忘,花花的身体变化触动他身体的暗流,他无意间的碰撞,她玉面萌动酡红。
金龙蜷缩在车站的一角,一幕幕劳教的场境,管教的每一句话都似一缕温暖的春风,场场都是人生的启萌课,他时常把张警官联想成他的花花,张警官让称呼她叫姐姐,在奔忙的劳动中充实梦境,随晓晨曲悠扬灿烂,心中阳光冉冉升起,人生的目标静待扬帆,初中即将毕业的他,在一所特殊的大学里镀金,他手握张姐张警官的电话号码,心生一丝希望,命运从这一刻起改变,他决定不回那个既让他虚幻又让他伤心的地方。
他写封信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父母,鼓起勇气给张姐张警官打个电话,张姐根据他的特长把他介绍给她的好友栖凤,一家名牌服装厂老板。金龙用自己的聪慧将劳教工厂学到的缝纫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至,思念花花的意象化作一款款彩衣,栖凤的工厂做得风声水起,英俊潇洒的金龙风华正茂,换来了应得的尊重,有无数双惊羡的眼晴青睐。
金龙一半的工资寄给父母,一半寄给村长家里弥补自己的过错,痴呆的村长肥头大耳,昔日的门楣已显凄凉,村长的老婆无奈中自卑,美丽的花花同哥哥换亲,金龙得知家乡变换,荷塘的夜色依旧迷离,心在滴血,梦境呼唤花花泪流不止,世事一场大梦,命运的安排,一时冲动,后悔终生。
栖凤出资让金龙去多所高级服装设计学府深造,二十几岁的金龙功成名就,其间多次拿服装设计奖,在金龙的意念里,服装无外乎胖了瘦,瘦了胖,露透裸,典雅复古,他的每一款杰作,皆以花花,张姐,栖凤为意象,他生命中永铭的三个丽人有不同的身材、气质、风范,花花的青涩真纯,张姐的端庄文雅,栖凤的成熟妩媚。
青涩的花花他未曾采摘,秀色可餐的张姐饱含温存亲情,妖娆妩媚的禁果栖凤丰满销魂,他生命中的女人,想拥有的遥不可及,垂手可得的他总在逃避,在一个特别的日子里,栖凤的三十岁生日宴,栖凤打发走刘姐(佣人),父亲欧洲游不在家,母亲去世多年,她亲自下厨,豪华的别墅就他两人,尚在单身的栖凤蓄谋已久,丰盛的烛光晚餐,迷幻的红酒,渲染的乐曲销魂蚀骨,莲花仙子凌波舒袖,青涩的花花舞步轻盈,体内的洪兽脱疆,他犹抱花花云中飞翔……在栖凤"嗯……嗯!呵呵!”呢喃呻吟声中睡去……他梦到花花被丑陋的老男人强行剥去一层层纱衣,那样的无助,却又一次次的脱着扯着,她大声的叫金龙……金龙……他回应"花花……花花!”这声音时断时续,待小龙醒来将近第二天中午,慵懒中微笑着,惬意贪睡,栖凤风情万种,饱含欣喜,“花花!花花……花花是谁?你一直喊?”
他未做任何回答,微微一笑,而此刻家乡的小山村,花花已浴火重生,呼唤着金龙的名字有无穷的力量,完成一项伟大的使命,繁衍孕育出一个可爱的小生命,人类之所以生生不息,女人功绩不可磨灭,无论圣贤英雄豪杰布衣庶民,皆来自一个地方,没有经历母体的孕育,那是妖魔鬼怪。灵魂的穿越,心有灵犀,金龙的一宵贪欢,已播下茁壮的种子,风把种子从花花的田地吹到李栖凤的沃野,来日又将有一个小生命诞生。
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皆是轮回的过客,命运的奇妙从古到今尚未有高人能诠释清楚明了。美好的爱情就在一个念里,美满的婚姻莫过于包容,子女是爱的长青树;人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无缘无故的恨,一个回眸一个擦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栖凤年长金龙几岁,刚开始进厂金龙嘴甜以姐姐相称,那夜之后改口“栖凤”或用一个单字“凤”,凤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能得到她的眷顾收留,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他曾发誓竭尽全力报答。
一路匆忙,风雨兼程,李栖凤的无微不至让他感动,在凤姐的教诲引导下,他的聪明智慧得到充分发挥,凤姐眼神中的曼语悄悄变化,偶然的凝眸他怦然心动,心音同荷塘月色莲花仙子花花的出现相似,金龙曾浮想联翩有犯罪的感觉,凤姐有一段时间也像似保持距离,也许是日久生情,凤姐告诉金龙与前男友彻底决裂,金龙明白她暗示什么,没曾想来那么快,青春的热血汹涌澎湃,禁不住禁果的诱惑,那晚之后,夜夜良宵。
茁壮的种子,肥沃的土地,生命的昂扬,只要找到适合生长的温床,都将出现奇迹。生物用血液滋养温床,植物用水份土壤孕育;青春的血液充足,李栖凤觉察到腹内奇妙的变化,春天的田野发嫩芽,踏青的季节金龙带栖凤和栖凤的父亲名牌服装的董事长李长河回家乡同父母、祖母,商议操办婚事,将近十年了,金龙终于见到魂牵梦绕的故土,望着一座座小楼,感慨万千,唯有自家的小院无什么变化,父亲还是那么卑微,母亲显得温和了,祖母更显苍老,而梧桐树生命似显张扬,丰满的枝叶隔云遮日,终于招来了美丽的金凤凰,她更像天上的七仙女下凡人间,光耀富贵家的门楣,一身仙骨的栖凤看上去比金龙还年轻,一双双羡慕的眼神,一番番道贺的话语,祝贺一对郎才女貌的姻缘。
在新任村长的鼓动下,富贵大摆宴席,敲锣打鼓唱大戏,镇长、书记亲自接待省城的贵客,凤姐的父亲李长河名牌服装的董事长,捐助巨资建校修路。
金龙在栖凤的提议下拜访花花的父母,肥头大耳的村长吚呀呀
吐字不清,花花的哥哥去邻村请来了花花,梦中的花仙子面容憔悴,生活的无奈,岁月的无情,把一朵山花的烂漫,消磨得荡然无存,花花已有两个孩子,谁之错?如果没有那天的争吵,命运或许会有另一番安排,不是这样一幅景象,生活啊!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每一个人的命运,金龙见过花花一家人后神情恍惚,栖凤安慰他尽量从物质方面多帮助她们以求心安。
明天的事情总难预料,这懊恼的人生千奇百怪,金龙的恍惚心有灵犀,愚昧的老男人醋劲十足,花花与金龙的相见,他大发淫威,花花又一次遭老男人虐待,体无完肤的花花服毒控诉无奈的尘世,她质问老男人为什么救她?金龙得知事情的原委,更加痛苦,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在痛苦中煎熬,村长二大伯如果不遭受自己愤怒发狂中无意挥打的棍棒,就不愚呆,不愚呆就会一直做村长,花花就不用换亲嫁给年长她十几岁的老男人,老男人并不丑,也是因家庭贫穷误了婚事,他好逸恶劳贪赌,婚后染上的恶习。
有些错是无法挽回的,有些路一跨步就走不回,只有一路往前走,直到有朝一日生命结束,才能摆脱命运,超越现实,逃离红尘。命运,谁能左右?
作 者 简 介
鸿雁,原名史永明,喜欢读书、写作,喜欢古典诗词,早年曾在《北京文学》举办创作班学习,后搁置多年、近年来,又重温旧梦,有诗词、教文随笔在《原乡书院》、《唐诗宋词元曲》等国内平台发表,现居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