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笺淡墨描红叶（散文）

南山周生2020-12-11 14:38:46

“红叶生夔州，片片寄深情；愿君多尊重，生命树常青。”这是一片不寻常的书签——红叶题词。晶莹透明的塑胶夹裹一张红叶压合而成，色泽鲜艳明亮，叶脉细若蚊足，然而清晰凸出，其承载着电影《等到满山红叶时》的拍摄地，也是我曾履职重庆奉节（古称“夔州”），一段美好而温馨的回忆。

时光回溯至2001年，记得初冬的一个周末，时任支行行长的我，兴致勃勃地参加县体委组织的“金融杯”登山活动——攀爬“桃子山”（人民币第5套10元券背景图）。运动健儿们在“依斗门”码头集结，乘舟东下，一路高歌，破浪扬帆，驶近夔门。放眼望去，我不禁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与折服!只见斑斓的色彩，红透的姿颜，从眼前开始，随着目光一寸一寸，由近及远铺展延伸。“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是意境，由此得以淋漓尽致的再现与诠释。

红叶，寓意着一种坚守。我沿着自然古朴的画廊，且行且停，陶醉其中，穷目力所极，是山顶之上碧蓝的天空，澄澈而无丝毫杂质，几缕白云轻轻飘荡在若有似无当中；往东则是夔门赤黄而绝决的崖壁，直插激流之中，扼守大江咽喉，策江水而奔腾不息。整个山上是一片彩色的海洋，仿佛上天撒布的调色种子——赤橙黄绿青蓝紫。而红，则是厚实的底色：一团团、一簇簇的红叶，彼此勾连却又各自独立，恰如熊熊的火焰在燃烧、跳跃、窜动，让整座山都鲜活而生动。一路向东，但见瞿塘峡两岸都长着这红叶，酷似一匹精心织就的锦缎，顺势铺开，让人如入梦幻，宛置仙境。

我不禁感叹，也许，造物主有意将这漫山遍野的红叶，与巍峨雄壮的夔门交相辉映时，才更叫美轮美奂，才配称天下一绝。若把夔门比作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那么这如火如荼的红叶，便是其娇美羞涩的新娘。自古以来，阳刚与柔美并存，清峻与火热共举，才是完美的结合。或者这红叶与这夔门，便是远古遗落人间的神人仙侣，因为不舍，夔门与红叶才选择了这种方式，对望、陪伴、相依、爱恋。

红叶，诠释着一种坚韧。夔门两岸的山陡峭，与长江切成近九十度的角，存不下丰腴的沃土，只有在奇山怪石的缝隙里，留存一星半点未被雨水冲走的尘埃，故而少有高大的乔木在这儿落脚，千年万载，在这儿形成另一种风景——满山的红叶，温暖的夔门。也不知在这样贫瘠的山土上，这如春花盛开的红叶，要经过多少年的生长，方能长到今天这般热烈?仿佛从我初见它时就是这样，几十年过去了，它依然那样矮小，当春天就要来临，红叶落尽的时候，依旧是那样弱弱地几根树枝，但它坚忍不拔，守望永恒，既然选择了这里，便义无反顾地陪伴着这山，这水，江水绿时，它亦绿；江水冷时，它便用这惹人眼的红来装扮，它知道山的寂寞，懂得水的失落，它更明白自己的这一抹红，于整个秋天和冬季的意义。

夕阳坠落西山，冷风骤然袭来，白盐山在江中投下深黛的身影，阳光抚摸了一天的红叶，到日暮之时，尤为妖艳。漫山遍野的红叶，在如血的残阳下，燃烧得更加蓬勃。似灼灼开放的花海，又似一片绯红的轻云，与身后的晚霞互相呼应，让人置身于红光之中，恍然有红运当头之气，使人浑身充满力量，忘却了寒冷。摄影家们等候了一天，只为这一刻：明与暗，冷与暖，动与静，他们斟酌光与影，拍摄出最得意的作品。

红叶，彰显着一种坚毅。一片纯朴厚重的红叶，将初冬点燃；一弯浓妆淡抹的瞿峡，留给了人们无边的思念。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是不是需要重读红叶、重品红叶、重悟红叶？其实，天下红叶，并无二致，无非是秋季之萌动，冬日之怒放，以红惹人，以叶寓意。然而这一刻，站在峡江边上，桃子山下，红叶在寒风中摇曳多姿，为三峡增添了灵动和生趣。夔州，已被满山的红叶染尽苍黄冬色。王安石云：“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诚然，相较人迹罕至的险远峻峰，游人如织的漫山红叶更易亲近，但其背后隐含的不同人生目标之高低，答案各在人心。然而很多人难以看透参悟，一味强求“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细加思量，这样的做法，看似攀缘绝顶，实则不然。

世事昭告，过于功利的人，其孜孜以求的，往往不是自己心中的道，而是世俗眼中的巅峰，不过“欲借此以求名耳”，如此，即便登上了险远峻峰，“实因名心过重”，依然难以超脱，而恰恰是一种变相的平庸。“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罗曼·罗兰语）其实，无论是发现自然的美景，还是感受人生的美景，皆取决于那双源于心灵的慧眼。如能拥有这样的慧眼，无论红叶映衬的游人，还是极地冰山的来客，在抵达心中胜景的道路上都将殊途同归，因为，只要心灵的篝火不灭，无论远近，皆可欣赏。

朋友，我爱夔州的红叶。它虽无西山红叶的文气墨香，也没有京都红叶的精雕细琢，更没有米亚罗红叶的神秘粗犷，然而，我更爱生于斯、长于斯、红于斯，融合山水魂魄的红叶。

夔州红叶有男儿的雄壮。重峦叠嶂，莽莽苍苍，如长城连绵、逶迤千里，虽身在荒野，却雄心万丈，如斜阳西沉，铁血雄浑。

夔州红叶有女儿的柔美。火红，是她的本色；秋冬，是她的本季。卓尔不群，俏不争秋，寒冬绽放。为肃杀的冬日挽住秋天的斑谰，为不舍的峡江拥留温暖的光芒，翘首迎望新春的曙光。

夔州红叶有傲岸的气质。伫立悬崖，傲视大江；云山烟雨，相拥夔峡巫峡西陵，有染尽“天下雄关”的气势，如同走近一了幅波澜壮阔的红叶画卷，世人不能轻慢。

夔州红叶有执著的精神。壁立于桃子山下，执著地守望，看江流千古，咏风流万种。不离不弃，不争不躁，不卑不亢，一份信念存于心中，百世沧桑胸怀寰宇。

夔州红叶有山水的魂魄。豪放的情怀和宁静的心灵从未改变，不论树的影子有多长，根永远扎在土里，叶却千姿百态，各领风骚。如此壮丽的峡江美景，怎不让人心潮澎湃。

夔州，一方留下千古绝唱的圣土：诗城、江城、橙城。其本身就是一幅灵魂的油画，一幅绚丽的画面，而那片片红叶，便是画卷中最亮丽的色彩。君不见，在当今“壮美长江游，诗画三峡行”的旅游旺季，夔州桃子山那一坡秀美的红叶，惹来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或摄下一抹火红，或绘出一叶书签，或留下一段佳话。

红叶，一张夔州连接四方的火红名片；红叶，一方夔州眺望世界的靓丽窗口。红叶，给人留下了红透的记忆，寄托了火热的情愫，映衬了梦想的色彩……

（本文作者：陈德峰为中国金融作协会员，文字为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