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贤 | 母亲，我把父亲送来了
➺编辑：霞满天 约稿：文草 审核：拳晃如鸿
精彩回顾（↓）
▍年历
它像，真的很像
一座白色恐怖的城池，贴在西墙上
我怕了那个日子
像一把锥子，定格——
我怕了余下的日子
它像，一块方方正正，思念的围墙
▍赶日
锄禾的人，青鸟把太阳带走
遇青山，锄头的前身
遇溪水流，在拦江河里打捞一艘巨大的船
遇见老牛，牛
淌进一池子深水
涕泪横流
驮一座山的老牛，骨肉分离
牛皮沉重，再也承担不起稻草的分量及生命之苦
下午三点
他追赶上夏至，可以栓一会儿太阳
冬至了
由不得，天就往前挪黑了一步
黎明，那么迟缓
还来不及让太阳照出
他长长的面朝西方的影子
▍那个清晨
村口，挤满黎明
老院子还不苏醒
山墙根，井台，街坊，黄历
他们
都不出声
他们怕睡也怕醒
怕门口的棺椁装走了清晨，装走父亲
我再不敢深沉的呼吸
我怕了树叶落，怕黑鸟鸣叫
我怕一个疏忽，一个转身
我怕灯盏
怕墙角那棵香椿，怕它们颤抖，再也不能微弱的喊我
我怕大雪，已经从天空飘来
将清晨临摹成一场雪白
▍大雪
父亲唠叨着，大雪
就来了
一场白
浩浩荡荡地掩埋
空气安静地发慌
月色发慌
而一些草木口含悲切之音把枯枝磨成尖锐，磨成冬
从石头墙体冰冷的牙缝中
窸窸窣窣的隐现
那么具体
天真冷
人间允许落下一场白
▍母亲，我把父亲送来了
掘开土层
新土断面，像割开母亲新鲜的皮肉，这久违的伤疤
十年前的棺椁
被啫褐色堵住嘴巴
如今，嘴巴又大张开
像十年前一样，继而吞噬了我的父亲
▍掏空
我取旧衣服，
从大大的衣柜里不断地往外掏
春夏秋冬
一轮明月，光如洗。
光，仿佛就掏空了父亲的内脏
父亲啊，你不知道，我将怎样烧毁这些
遗物——
笑声——
余温——
我将怎样把妆点了四十多年的柜子，一点点掏空
2020.1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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