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武斌：那一棵老槐树
【成都专栏】
文：武斌
版式设计：湛蓝
图源：堆糖
一棵老槐树，至少生长了330年，在原来的位置被一棵新的槐树代替。生生世世，原本是很平常的事，但对于老槐树被砍伐，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新的槐树从另外的地方移过来，也已经是近五十年的事了，自己也变成了老槐树。
枝繁叶茂，是现在老槐树给我们的印象，从气质上应该一点也不输原来的老槐树。游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这个老槐树毕恭毕敬迎来送往。只是总感觉它缺少了一些东西，一些见多识广和丰富的阅历，所以它不能完全得到人们的认可。
这个老槐树，并不是洪洞县城的那棵，承载追思祖先和寻根的老槐树，更不是村庄中心的那棵承载我们乡愁的老槐树。它在北京的景山公园，元代称为“青山”、名称被称为“煤山”、“万寿山”、“镇山”，清代才称为“景山”的地方。“青山”、“万寿山”、“镇山”之名我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即使是现在的名字“景山”，对我也是不能谈之、能联想的地方。而“煤山”则不然，从我学了初中地理后，它就储存在我的脑海中，加之看到一本《李自成传》，就铭刻在我的记忆库中。因为修建故宫，沿山南堆放煤炭，故有“煤山”之称。煤山相对高度不到46米，海拔高度94米多，300多年的时间推移，并不能替代地质年代，让它长高或变矮。清朝赋予了它更多的皇家色彩，跨越煤山从西到东分布有辑芳亭、富览亭、万春亭、周赏亭、观妙亭等，万春亭位于煤山峰顶，是北京城南北中轴线上最高和最佳的观景点，向南望去故宫之雄伟尽收眼底。尤其乾隆皇帝，对煤山更是情有独钟。
呼之而出的一个历史性关键人物出现了——明思帝崇祯朱由检。
目前的这个老槐树与崇祯关系不大，它只是替代那棵生长了330多年的老槐树守望这一方土地。崇祯自缢的时候，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不知生长了多久，反正足以承受崇祯的身体重量，足以让他结束生命。可以想象，我们的崇祯帝死得特别狼狈。穿着蓝色的衣服，龙袍都没有穿，披头散发，光着左脚，右脚穿着一只红鞋。历史定格在1644年的3月19日早晨，没有等来上朝的大臣，失望透顶的崇祯帝走向自缢之路，陪伴他的是一个贴身太监王承恩。就这样，他葬送一个277年的大明王朝，把它拱手送给素不相识的李自成，而李自成至北京逍遥也不足两个月。
只有那棵1971年5月被伐的老槐树见证了这一切，场面异常凄凉。一个众叛亲离的皇帝，带着他的贴身太监，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煎熬与逃跑未果之后，在拒绝了李自成给出的投降条件后，果断选择了一条自缢之路。勇气可嘉，但只是无奈选择，一个有骨气的文人皇帝只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果断选择以身殉国，不辜负大明王朝亦不辜负整个汉族政权。有骨气、有血性、有担当是我那一时刻对崇祯帝的赞美。十七年的帝王生涯，画上句号的这一刻，明朝也走向了终结。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子老槐树，一个失望的又无可奈何的帝王，他们在此刻有了交集。那个崇祯的贴身太监，也不知是自缢在哪棵树上，我想他不可能是在那棵老槐树上，他深知自己生前和身后的地位是无法和一个帝王相比的，他理所应当选择旁边的一棵树，忠心陪伴着自己的主人。
大明王朝走向灭亡的坟墓，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见证，这棵新的老槐树继续守候。在没有看到煤山前，我以为它很高耸，至少能给人以山的感觉，可是我想错了。在没有看到崇祯自缢的地点前，我以为它是在煤山顶，不曾想它就在山脚下，可能是我们的崇祯帝真的累了，他想早一点休息。左脚没穿鞋，右脚穿着一只红鞋，已经让一个九五至尊的帝王颜面扫地，哪里还有脸面对经过他身边的人和自己的祖先。1644年3月19日的凌晨，他曾试图逃出京城，求生的欲望让他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老天、臣子和李自成没给他这个机会，李自成从彰义门攻入北京城，崇祯只能与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被乱箭所阻，令崇祯没有想到的是两日以后他和周皇后尸体就摆放在门前示众。崇祯再跑到齐化门（朝阳门），成国公朱纯臣闭门不纳，把他看成是给起义军的贡品了。最后只能转向安定门，此地守军已经四散而去，大门深锁，太监以利斧亦无法劈开。可怜的崇祯，只能无可奈何地返回皇宫，在天明后没有见到自己的臣子时，只能选择自缢殉国。其实，早在年初，臣子就劝他迁都南京，可文人占主导地位的朝堂最后决定选择坚守。自诩为文人皇帝的崇祯同样有着文人犹豫不决的性格，最后选择与北京共存亡，他对周皇后的屡次劝说不听，一再延误迁都的时机。最后在自己的蓝色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也算是自己给百姓的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罪己诏”。灭国怪诸臣吗？非也，至少不能全怪臣子。
大明王朝的灭亡诸多原因，内忧外患为主因，小冰河期引起的大旱不断和接二连三的瘟疫及洪水是次因，最后就是崇祯帝的求治心切，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内忧外患”的“内忧”就是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和大顺政权的建立，农民起义军风起云涌，势不可挡；“外患”就是1636年皇太极建立的“大清”，当然再往前还可以追溯到崇祯的爷爷执政时期1586年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政权，对明朝的边关的威胁不断，帝国的精英军人全部出现于清军的作战中，袁崇焕就是崇祯时期最大的牺牲品。孙承宗的睿智、袁崇焕的执着、曹文昭的威猛、左良玉的骁勇、卢象升的坚定、孙传庭的谋虑、和杨嗣昌的士为知己者死，筑成明末一道最后坚固的城墙。内忧外患致使国家财政早已入不敷出，民怨极大。小冰河期气候异常寒冷，导致庄稼产量很少。自崇祯元年（1628年）起，中国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崇祯十四年到十七年，洪水、“疙瘩病”、肺鼠疫等接二连三发生。“死亡枕藉，十室九空”带来的是民不聊生，盗匪与流民并起，各地民变不断爆发。如果不是因为灭国，崇祯的执政是被我们肯定的。崇祯是一个勤政的皇帝，连他的对手李自成也对他赞赏有加。史志称其“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可以说是宵衣旰食，夕惕朝乾。铲除自己兄长朱由校留下的魏忠贤的“阉党”，却间接推动了文官集团的权利膨胀。崇祯与文人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却无法控制文官集团，就连他保命的迁都计划也是因为文人集团的阻扰而无法实施。
想想，一棵歪脖子大槐树下自缢的崇祯帝，他是多么可怜！
众叛亲离、大臣倒戈、朝堂人心浮动、政权分崩离析、臣民为保生命而自顾不暇成了他最后几日的生活常态，崇祯复杂的心绪一直延续自缢前一个晚上。他和贴身太监王承恩登上煤山，远望着城外和彰义门一带的连天烽火，只是哀声长叹，徘徊无语。回到寝宫后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又命3个儿子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照入宫，简单叮嘱了儿子们几句，命太监将他们分别送往外戚家周奎、田弘遇避藏。随后命周皇后、袁贵妃自缢。崇祯砍伤15岁的长平公主，刺死了自己年仅六岁的小女儿昭仁公主。随后崇祯又砍死了妃嫔数人，并命令左右侍卫催懿安张皇后自缢身亡。安排完毕后，仓皇中带着贴身太监王承恩走向煤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自缢，两个月后被大清葬于自己一个贵妃的陵墓，一个帝王只能委身下人的墓穴作为自己的归宿。好在一些大臣听闻崇祯自缢，纷纷效仿他殉国，算是不让他有过多失望。
我们总结崇祯的一生，年少由于父亲朱常洛不被爷爷朱翊钧宠爱而过的小心翼翼，十二岁被哥哥册封为信王，十七岁由信王变为帝王，十七年的坎坷执政，三十三岁的芳华被迫自缢，二百七十七年大明王朝覆灭。自己最大的功绩是诛杀了魏忠贤的阉党，可笑的是最后忠心耿耿陪伴他的是贴身太监王承恩。扶持信任东林党人，最后却被东林党所误。为大明王朝中兴殚精竭虑，但最后落得众叛亲离。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已经陪伴崇祯帝逝去了，这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固守这一方土地，继续履行一种象征大明王朝灭亡的责任，迎来送往一批批凭吊的游客。我在这棵老槐树下至少驻足了二十分钟，思绪与老槐树一样恣意疯长！
2020年11月11日于成都家中
2020年11月12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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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武 斌
武 斌，1971年9月出生，男，汉族，山西省临猗县人，1996年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固体地球物理理学博士，副总工程师。四川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首席物探专家、有突出贡献专家，城市物探专家创新团队负责人。论文28篇，出版专著3本，专利4项，计算机软件著作2项。担任十多个国家地勘基金物探项目负责人。2007年开始业余写作，2008年陆续在《地质勘查导报》《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自然资源报》《大地文学》《运城日报》《中国矿业报》《华西都市报》《山西日报》《中国煤炭新闻网》《四川工人日报》等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近两百篇。有诗歌散文收入《中国短诗精选》《暮色中的城步》《微刊优秀作家作品》《黄浦江诗潮》《晋南有个孙吉村》《尘外那一池月光》《百城诗韵》《河之东文集》《当代精美诗歌选》《走向荒凉》《2019年中国微信诗歌年鉴》《逐梦前行》《诗家园》集子。2013年出版了散文集《地质人在旅途》，2014年出版散文集《乡土乡音》，2016年出版了散文集《成都拾遗》，2020年《回不去的故乡》。自然资源首席科学传播专家，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有《地质视角看成都》《解密成都平原》《沧海桑田话四川盆地》《运城有盐池》等多篇科普作品在《中国自然资源报》等发表。2013年有作品在“书香国土·智慧人生——山东煤田地质杯首届国土资源系统读书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并入选《书香·人生》。2018年10月《地学微诗》获第二届“保护地球精彩地质”科普作品大赛二等奖，并被中国地质图书馆收藏。现就职四川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物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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