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陈卫民:斗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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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黄土高坡是刻在隆回二中人的记忆,那么“斗鸡”无疑是融在血肉中的青春。

除了课堂,随时随地可见斗鸡。下了课,吃了饭,睡觉前,等车时,都可以盘起腿,摆开阵势。操场,宿舍,黄土高坡,到处可见精力旺盛的同学,呐喊着冲向对方。

斗鸡,这是锻炼平衡和耐力的一种游戏。这个游戏,就是一条腿向前拐着,用手搬住,以另一条腿跳动行走,用那条拐着的腿互相碰撞,谁被撞得失去平衡,拐着的腿放下来了,谁就输了。

斗鸡形式多样,单挑,一对多,小团体作战,班级大混战,不拘一格。

范亮跟陈才,年纪相仿,身高相当,饭后把饭盆一放,就在法国梧桐树下细碎的阴凉中斗起来,轻巧地腾挪跳跃,间或单脚盘腿休息,直到上课铃响,才拿着个脏饭盆往教室飞奔。

在斗鸡中,双方的脾性摸得清楚,套路越来越熟悉,友谊得到升华,有子期与伯牙的惺惺相惜,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

单挑输了,一人喊上一两个,战友背靠背,团结一致,膝盖向外,配合默契,要将单挑时输的分数扳回一城,挽回颜面。今天是敌,明日为友,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对多,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混战。没有悬念的战斗结束后,鹤立鸡群的高个子就招手: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黄凯、庆鹏,就属于身高疯蹿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我们四两饭还没吃完,他们六两饭一扫而光。端着个硕大的“驴胶补血颗粒”饭盆,裤兜里捏着饭票还想吃但又不敢再吃,怕月底了没地方借饭票。

班级混战,往往是最热闹的。因为关乎班级荣誉,大家格外齐心。86班的罗海燕,人如其名,讲话秀气,也参与到混战的阵营中来了。班级混战,往往是几大高手发出挑战,发酵为群体约战。意见领袖一声喊,班上男生陆续到齐,女生围观,扯着嗓子喊加油。

所有男生一字排开,一手斜挑膝盖,一手搭着队友肩膀,组成一道铜墙铁壁,严阵以待。班长一声开战,两道人墙如两股蓝色的海浪(蓝色校服),以排山倒海之势,咆哮着冲向对方,啵的一声闷响,能量渐次消减,变为温柔的波浪,轻吻着海滩。冲锋之后,变成若干个短兵相接。有人在继续,有人干脆躺在草坪上,把自己写成一个大字,映衬在蓝天下。

谁输谁赢,没有定数。大家既是运动员,也是裁判,扯不清。大概是以气势上谁占了上风作数。都说自己赢了,这也是永不服输永远缠斗的理由。

或者,输赢都无所谓,开心就好。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斗鸡的招式,谁来传承?

斗鸡的招式,简而言之,其实就是斗智斗勇。斗智类,偏重策略;斗勇类,讲究胆识。当然,这些招式也没有明显的边界。狭路相逢,智勇双全者胜。

斗勇第一式,晴空霹雳。经过远距离高速冲刺后,高高跃起将膝盖撞向对手胸部。适用于双方照面的第一回合。黄凯对阵范麒麟,惯用此招。眼看着黄凯的膝盖快要从范麒麟头部压下去,后者奇迹般地用肩膀扛起了这座泰山,然后膝盖向上,用力顶黄凯的大腿外侧,一高一矮,看得观众不禁捏一把汗。范麒麟个子矮,移动迅速,身体似乎装了弹簧,劈头盖脸的进攻,总能化险为夷。要不变成一个追一个逃,进入相持状态,待到上课铃响,这场比赛算是平手,下堂课,继续。

斗勇第二式,泰山压顶。双方对峙中,将膝盖连同大小腿压在对方整个膝上,用力把对方挤压脱手导致双脚着地。切记不能落入对方圈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斗勇第三式,金刚腿。双方以膝碰膝,这是硬碰硬的实力对决,双方决斗时,都是咬牙苦撑着,斗鸡一次,留下淤青数块。放月假回家,父母看到膝盖这么多伤,总疑心在学校不听话,老师罚跪所致。

至于斗智,那是个子矮者必须的策略。先天条件不够,那就战术灵活来凑。

斗智第一式,凌波微步。每一步腾挪,都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在对手间滑过,伺机进行反击。此招适合于敌强我弱时,保存实力或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此招适合小分队作战,大部分矮个子,都用过此招。

斗智第二式,挑滑车。战术上讲,也叫诱敌深入。故意把自己的膝盖放低,诱使对方进攻,然后猛抬膝尖,把对方挑起,掀翻在地。

斗智第三式,点穴。看准对方破绽,以膝尖顶击对方大腿根部外侧,令对手全身酥软放弃抵抗。此招适用于双方对峙中,以静制动。

这些都是斗士们分析总结出来的经验。群聊里面,那些斗士们的名字,依然逐渐被人提起:黄凯,庆鹏,范麒麟,黄友吉,范亮,陈才……

昔日我们在学校里斗鸡,斗智斗勇。现在我们人近中年,在红尘俗世斗,在职场里混,在商海里拼,我们的肩膀上,上有老,下有小。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不敢病,不敢死。面对生活,我们只有一种战斗方式,单挑。因为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我们的人,却没有我们可以依靠的人。

我们的膝盖,很难轻松地盘起。即便盘起,稍微蹦跶几下,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灵便轻巧。

即便这样,上了场,还是要勇敢地斗下去。

来,盘腿,单挑还是一起上?

【作者简介】陈卫民,湖南隆回人,八零后文艺青年,长沙市作协会员。曾任《湖南房地产》杂志主编,作品见于《西北军事文学》《南方日报》《湖南日报》《长沙晚报》等报刊。喜欢乒乓球、台球,向往读书写作的生活。两次生死劫后,发现文字才是最好的慰藉,找到初心又出发。开通运营纯文学公众号《文博悦读》,刊发原创乡土文章50多篇,13万余字,引起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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