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撷趣

田园撷趣

——菜园小记之十一

于我，田园之乐并不单单为了收获粮蔬，还在于收获情趣。粮蔬果腹，情趣怡心。秋至，瓜果满地，而情趣也俯拾皆是。现采撷几例，晒与大家，以供玩味。

童话小绿屋

菜园正中，有一丝瓜架，自菜园开辟之始，它就立在这儿。有人建议我把它挪走，因为浪费了架下的这片好地。我不为所动。为了调茬，我在瓜架的四边轮番种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丝瓜架有我家客厅大小，夏秋季节，瓜秧爬满棚架，挡风避雨又遮阳，形成了一个绿色小屋。架下，置一宽条矮凳，与我身长相等；一侧，设一简易小桌，配几个小坐，供休憩喝茶之用。

前不久，花生熟了，因忙于活计，我与老伴在此过午。丝瓜架下，我俩对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还有两灌啤酒，我俩边饮边吃，很像是童话世界里现身的两位老者。秋阳被挡在外边，丝丝凉风透过瓜叶吹进来，像安装了空调一样，让人很是受用。老伴说：“怪不得你喜欢来地里，原来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我一听，连一向不爱劳动的老伴都羡慕不已，得意地摇头晃脑背起苏东坡的诗句：“……浮名浮利，虚苦劳神……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嘁！”老伴撇一撇嘴，“看美得你。有酒有云，可你的琴呢？弹给我听听。”我说“有”，我右手食指往鼻前一竖，“嘘”了一声，“你听——”丝瓜架内立马传来喜鹊的叫声，风吹瓜叶的唰啦声，以及远远近近窸窸窣窣各种虫鸣草动的声音。我说：“这都是天籁之音，是大自然专门弹奏给喜欢她的人听的，常听这种声音，耳聪眼明，健康长寿。”老伴又撇一撇嘴，表示对我的描述有点不屑。

兴趣所致，我还给没有文化的老伴讲起陶公南山种豆的故事。我自吃自饮自讲，可是故事还没讲完，躺在长条矮凳上歇息的老伴，竟然睡着了。

少年篝火别样红

秋来庄稼成熟。

一日，我忽然心血来潮，想起小时候野炊的情景，于是，老年聊发少年狂，打开记忆的开关，下载有关野炊的流程，然后如法炮制，做起野炊。

首先是备料：干柴一堆，玉米几穗，地瓜几块。然后，选择一个适宜的地方挖了一个原始的地灶。把干柴放进去，点燃，熊熊大火顿时噼里啪啦燃烧起来。待一堆干柴燃尽，地灶里炉火正旺之时，我赶紧地瓜在下，玉米在上投了进去，把火一煨，灶门一封，静待焖熟。做这一切，我好不高兴，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少年时代，童心焕发，妙趣横生。

在等待食物变熟的的过程中，我简直有点急不可耐，活也干不下去了，索性撂了农具，蹲在地灶前时而用手去感试地温，时而撮起鼻子判断生熟。

约摸半个多小时，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急忙打开灶门，剥去灰土，取拾食物。玉米熟了，大块的地瓜还没有熟透，空气中飘荡的地瓜和玉米的香甜，诱惑着味蕾，我竟像当年孩提时一样，还没等冷凉，就双手倒着，满嘴带灰地啃吃起来。那味道真美！那心情真好！

阻道地猴儿

秋收完毕，收获后的菜园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弯曲的土埂，像是什么玩意在地下拱的一样。土埂南北走向，从我刚刚发芽的蒜地里直穿而过。是什么动物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地下打洞，且打得这么长，这么隆重。我联想到连续剧武打片中那些钻土的武神，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问过老农，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笼统说是一种叫地猴儿的动物弄的。它们之所以钻土打洞，是为了觅食，需要的食物一旦进入它的地道中，就成了它们的腹中美餐。

是出于好奇，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开始，我把那道隆起的土埂踏实、踏平，结果，第二天早晨再来看，又隆了起来。如此再三，不见成效。我有点不服气，这个看不见的家伙竟然敢和我较劲，就不信治不了它。我找来一些木棍，一头削尖，在蒜地两头地道经过的地方，并排三四根狠狠地钉了下去。边钉，嘴里边念道：此地是我开，此蒜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我想，洞道阻断，这家伙肯定要绕道避开我的蒜地，没想到改日再看，它居然从木棍一旁绕了过去。狡猾的东西。于是，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向两边延伸，一边又各钉了十几根木棍。这下管用了，它再没有绕过去，我这个没见面的可爱的对手不知宵遁到何处去了。

受 拜

一日早起劳动，天刚蒙蒙亮，还未走到园子呢，猛然间前边跳起一个什么怪物，吓我一跳。这个怪物见了我也不逃走，竟然在那儿转着圈地撒欢。转一圈，就突然收住脚步，直立起身子，前爪相抱，冲我深深地打躬作揖，然后，再转圈，再向我打躬作揖。如此三番，让我好生害怕，也好生奇怪。

因为天色朦胧，也是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怪物，为什么转着圈地揖拜？惊悸疑惑之下，我不敢贸然前行，就蹲下身来细细观察。很长时间，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只兔子，被人下套给套住了。绳索很细很长，且拴在一个什么固定的橛子上，它要挣脱，要逃跑，可是跑不几步，被套在脖颈上的细丝一拽，上身自然抬了起来，像揖拜一样。

哈哈。弄明白后我好不高兴，这家伙太坏了，春天吃豆芽，夏天吃豆棵，秋天吃豆夹，我园子受它的糟践太多太多了。

我轻轻走过去，指着它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劳而获、危害四方，你也有今天……你揖拜吧，你拜天拜地，也不可能有谁救你……”

可是，很快，看到它那垂死挣扎的样子，我又起了怜悯之心，它毕竟是条生命，糟蹋庄稼也是它的生命之需，这样上蹿下跳，一会儿不被勒死，也会被赶来的猎人打死。我还是救它一命吧。这样想着，我找来一根木棍，把套在它脖子上的丝扣挑开了。

自投罗网

上网买了一组捕鸟神器。

神器，其实并不神，就是几个连环套扣。

因为园子是开荒来的，处在一个四周荒芜的环境里，因此险象丛生。险象之一，首先来自鸟类：庄稼从下种之日起，就遭受鸟类的迫害，扒种、欿芽、叼花、吃果，无时无刻不受糟践。就连生长在半空的玉米穗，竟也被剥皮啄粒，吃个精光。且不是一种鸟儿，野鸡、鹁鸪、鹌鹑、野雀、水鸟，应有尽有，频频光顾，各有所需。园子里任何一种粮蔬，都有对其感兴趣的鸟儿。我的菜园，成了鸟类的天堂。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终于下决心买来了捕鸟神器。哪怕捉而放之，也要给它们一点颜色看看，打掉其嚣张气焰。

春上，我曾经有过这样一次意外的尝试。那是我播种的黄豆刚刚冒芽的时候，一群群野鸡像商量好了似的来此聚餐，没几天功夫豆地里被糟践的一片狼藉。没办法，我花费了100多元，买来一片丝网，整个儿把豆地给罩了起来。一天下午，我来地里，意外发现有四只野鸡，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进了网子。我好不高兴，立马挥锄喊打，鸡们惊慌失措，拼命挣扎，连连撞网，却怎么也逃脱不掉。我把它们从豆地的这边赶到那边，又从那边赶到这边，一时间，豆地里鲜血淋淋，落“毛”缤纷。好长时间，我觉得这口恶气出得差不多了，才掀开丝网一角，放了它们。从此，好多天不见野鸡光顾，鸟们的记性还是有的。

我买捕鸟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选择了一个鸟多的入口，支网成套，环环相连，张网已待。

我想这应该非常容易捕获几只，那么多丝套，鸟们只要打此经过，钻入机关，必捉无疑。晚上，我还做了一个美梦。

第二天，我高高兴兴去捡拾战利品，结果让我大失所望，连根鸟毛都没有看到。是鸟们太过狡猾，还是我没按要领下套，我顺着界埂往前走，看我的连环阵摆的对不对，正走着，突然脚下一绊，扑腾一声，我摔倒了。正下过雨，土地泥泞，可怜我老汉摔了个嘴啃泥。我坐起来一看，天呢，我的左脚前掌，被一环细丝牢牢套住了。原来我忘记了下套的地方，以为还在前边，结果中了埋伏。

我有点哭笑不得。这真是：

欲设圈套逮小鸟，反被暗器套住脚。

虽然摔个嘴啃泥，心里却觉乐陶陶。

明朝诗人钱宰有诗云：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很幸运，我这个小人物所拥有的生活，不正是古人所向往的吗？幸哉，甚哉！

作者简介:于世忠，河口区一名退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