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日记（中）| 儿子考上西安交大王牌专业，邻座阿姨却叹气：“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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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胡小鹄
留学生活对我最大的影响之一，是让我整个人“主动”了很多。
以前的我，不惹事，不怕事，但是也不会来事，不怎么敢和新认识的陌生人聊天，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主动，别人要是说你是“多管闲事”，又该怎么办？
出国留学，就完全不一样了。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你不主动，就没人理你，没人看得到你。你自己孤单寂寞冷，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难受着。
“学会主动”这一点，是我留学一年来最大的收获之一。
今天我要讲的故事，令人悲欣交集，来自于我的邻座吴阿姨。
吴阿姨的独生子，毕业于西安交大的电气工程专业，妥妥的名校王牌专业。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年过六旬的吴阿姨反复感慨：“我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SECTION 1。
8月16日，我乘坐英航BA169次航班回国，认识了邻座吴阿姨。
邻座吴阿姨，祖籍江苏，在天津工作至退休，今年刚刚六十出头，已经退休赋闲十年了。
为什么我会和吴阿姨攀谈起来？这还得从买机票时说起。
无论中外，航空公司都有个行业惯例，就是超售机票。本来飞机里只有200个座，航司敢卖210张票，超售比例在3%—5%之间。
航司这么做，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航司想的是，要是有人中途退票，或者因事延误无法登记，机舱里有空座位，不就赔钱了吗？
我多卖5%，就算有几个人无法登机，照样可以塞满机舱，可以挣最多的钱。
但是，有一种情况是：如果恰巧这架航班缺勤的旅客很少，而你买到了“超售机票”，会怎么样呢？
结果往往是，航司会给你退票，或者给你换一架航班。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英国航空这方面的顾客投诉更是数不胜数。
买完机票后，我担心自己成为这“5%”，就提前选了座。我选座时，比较好的座位已经被抢光了，我一咬牙，选了靠近“紧急出口”的座位，稍微宽敞一些，舒服一些。
吴阿姨的儿子，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乎，我和吴阿姨坐在了一起。
如图所示，我旁边的窗户是方型的，而标准机窗应该是圆形的。拍下这张照片后几分钟，飞机就起飞了，我离开了英伦大地。
SECTION 2。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应急出口附近的乘客，是有特殊职责的。
上飞机时，空姐会给你发耳机和毛毯。耳机连接小电视，看电影用，毛毯是为了御寒。
当我和邻座吴阿姨系好安全带，舒舒服服坐好，裹紧毛毯后，一个空姐走过来，对我们说：“我们现在得收起你们俩的毛毯。”
邻座吴阿姨不会英语，一头雾水，我也莫名其妙，为什么偏偏收走我们俩的毛毯？？？
听了空姐的解释，我才明白：紧急情况下，如果飞机发生事故，需要我们俩拧开应急大门，放下气垫滑梯。
所以，起飞时，我们得时刻准备着，随时准备拧开大门放大家下去，就不能在座位上有任何行李物品，包括这薄薄的毛毯。
结果，飞机飞行很久了，空姐忘了把毛毯还给我们。我看吴阿姨有点冷，就举手叫过来空姐，取回了毛毯。
这架飞机稍微有点老，很多设备略显沧桑。别的同学已经开始有滋有味地看小电视了，吴阿姨百无聊赖地靠着舱壁。
我心想，莫非是吴阿姨不知道怎么操作小电视？一问，果然是。随后，我先帮她从扶手下取出来小电视，又挑出来中文电影，设置好中文字幕，找到耳机孔，给吴阿姨戴好耳机。
可能是吴阿姨觉得，我这个小朋友还不错，开始跟我唠家常。
SECTION 3。
吴阿姨这次来英国，是来看孙子的。
吴阿姨的独生子吴家大哥，2008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标准的名牌大学和王牌专业。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这份成绩都十分瞩目，让街坊邻居羡慕不已。
更令人羡慕的是，在本科阶段，吴家大哥就基本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吴家大哥的女朋友也在西安交通大学读书，学会计专业。
神仙眷侣，好不般配，多么幸福。
本科毕业后，吴家大哥的女朋友，吴嫂，想去英国读书，吴家大哥也就跟着来到了英国，两个人一起在巴斯大学读书。
我去过巴斯旅游。巴斯是英格兰的一座小城市，人口不到十万，整座城市都是世界文化遗产，非常美丽。我要是能有机会，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如此精致的城市读一年书，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吴嫂来自东北，也是家里的独生女。吴嫂家里条件不太好。吴嫂父亲走得早，母亲身体不太好，动了好几次刀子，家里出不起学费。
后来，吴嫂的舅舅借了她二十万，吴阿姨本人掏了七万，这才顺利出国。
吴嫂舅舅这二十万，前几年才刚刚还完。
吴阿姨心想着：钱也出了，学也读了，毕业了该回来了吧？两个人挺恩爱，挺般配，到时候回天津工作，现成的房车，岂不快活？
结果，吴嫂觉得：英国真不错，想留在英国工作和生活，申请了英国雷丁大学的博士。
吴家大哥也觉得：英国确实真不错，女朋友又想留在英国，就一起留下来吧。
于是，吴嫂在大学读博，吴家大哥在雷丁大学所在的雷丁镇开起了快餐店，陪伴吴嫂读书。
SECTION 4。
“说心里话，总体来说，英国确实不错。"吴阿姨如是说。
这点我很理解。都是来自京津冀，谁不渴望呼吸新鲜干净的空气呢？
吴阿姨说，儿子开快餐店，所以她比较了解英国物价。英国菜价比较贵，但是肉是真便宜。有的时候，一斤猪肉，只要一镑多，合人民币十多块钱。
但是，吴阿姨频频叹气，感慨道：“自从儿子留在英国，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一是专业知识等于白学了。开快餐店，不需要电气工程的知识。这么多年的学业，基本等于打水漂了。
二是儿子不在身边，各种不方便。
当年考上西安交大的时候，街坊邻居一片羡慕，都在称赞，老吴家的儿子出息了。
现在，当年成绩远远不如他的同学，都回本地工作，离家很近。
但凡家里有点事，一个电话，孩子马上开着车就来了，五分钟到楼下，十分钟到医院。
当年一起退休的姐妹们，啥也不用担心，每天想出门玩就出门玩，想在家打麻将就打麻将。
吴阿姨和吴爸爸就不一样了。儿子不在身边，家里没有人气，总觉得孤单寂寞。
我问道：其实也没啥，让吴大哥每年带孩子回来一趟不就行了？
“哎！”吴阿姨叹了口气，说，“出国之后，儿子只回来过一次，还是为了回家结婚。结完婚后，马上又回英国了。”
“都是我们老两口坐飞机，出国看孙子。”
早些年，从天津不能直飞英国，吴阿姨和吴爸爸还得绕路北京或者上海，每次签证只能待半年。
老两口都不会说英语，来了英国也只能在家待着看孙子，没法出门玩。
“好在，两个孙子都长大了。”说到这里，吴阿姨喜笑颜开，说道，“两个孙子是有点调皮，但都挺懂事。”
小孙子想玩游戏机，吴阿姨给孩子钱，小孙子坚决不要奶奶给的钱。大孙子马上就要上初中，大孙子也要上三年级了。
儿子结婚后，最近五六年，老两口跑了三四趟英国看孙子。现在，儿媳在雷丁大学工作，当大学老师，儿子的快餐店生意也不错，开了三家店。
最后，吴阿姨再次感谢了我。以往，她都坐国航飞机，不说英语也没事。这次坐英航回国，儿子买的机票，花了三万多人民币，比我的票贵了五六千。
不知道为什么，吴阿姨的健康码不能用，上飞机的时候出了岔子。
还好儿子在身边，让吴阿姨写了申请书，拍照发给使馆的工作人员，得到了使馆的同意，才顺利登机。
“只要我们老两口身体不出毛病，这日子就过得下去。”吴阿姨十多年前退休，吴爸爸前几年也退休了，现在也时不时出去转转。
“只是儿子留在英国后，这儿子真的算是白养了。”吴阿姨又感叹了一次。
至于吴嫂的妈妈，吴阿姨的亲家母现在如何生活，我记不太清了，似乎是在一个人养老。
近些年，吴嫂妈妈开了三次刀子，切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12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了。吴阿姨和我道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故事讲完了。
道理上讲，每个人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标准，根据自己的期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度过这一生。
但是，听完这么长的故事后，我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怪怪的。
儿子真的算白养了吗？
此时有子不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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