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话还是戒了吧【尚新丽】
今年的秋天格外长,也格外暖。节气立冬已过,往年可能早已雨雪霏霏,现在却还有吹面不寒杨柳风。
夕阳照在河面上,粼粼波光中泛着温和。河边的垂柳,仍旧青绿婀娜。极目远眺,绿,依然是主色调。
风虽暖,叶虽绿,到底节气到了。梧桐似有所觉,从树上轻晃一些叶子下来,准备反哺大地。勤劳的环卫工大姐将树叶虚拢在路边,然后奋力将落叶塞到大袋子里去。
几位少男少女,三三两两,叽叽喳喳,从远处朝公交站牌而来。
听起来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在讨论考试。一位个子高大、帅气中透着青涩的男生懊恼:“我已经对出来至少丢6分,真气人!”
旁边的小个子男生侧目,用胳膊肘捅他:“你气人吧,我错的更多,都丢10分了!”
一位肉乎乎的男生,踮脚尖伸胳膊故意揉乱高个男生头发:“就是就是,气人你。还没事突然长这么高,都够不到你了。”
女生们或是手拉手,或是挎胳膊,挨挨挤挤嘻嘻哈哈走过来。一位活泼的圆脸女生冲高个男生喊:“大个儿,你这次又是班里前五吧?”
男生看看她,淡淡说:“不知道。”
女生举起拳头向男生做加油状:“我看好你,你可以的!”
男生礼貌地笑笑,目光扫向远方,寻找起公交车来。
有几片叶子飘飘荡荡,跑到了路边栏杆里面。环卫工大姐从马路上往栏杆里伸出扫帚,要把它们扫出去。圆脸女生伸出脚,雀跃地挪动着,把叶子一片一片地往扫帚附近聚拢。她高高的小马尾辫甩来甩去,背影有着开心、纯真和美好。
公交车来了,乘客并不多,人人有座。
男生们坐在我前方,讨论的话题,换成了“错题本整理起来好烦”、“夜里写作业熬到几点”。女生们的声音比较轻,偶尔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似乎是有位女生嫌车里闷,圆脸女生自告奋勇去开车窗。拉一次,窗户不动。再来一次,窗户还是稳若泰山。女生急了,加大手上的力气,身体倾斜着配合,大声喊:“我次奥!拉不动!”
整个车厢,空气突然安静。
男生们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高个男生皱皱眉,不赞同地摇摇头。身边男生轻轻问:“她哪班的?”高个男生表示,不知道。
女生愣住了。可能是突然的安静让人尴尬,也可能是没等到有人来帮忙,她放下手,默默坐回了座位。
车继续开,嘈嘈切切的聊天声继续响起。圆脸女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起来。
她偶尔扭头看向男生的方向,轻咬下唇,脸上有“不小心表现欠佳”的难堪,也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失落。
公交车走走停停,有老人上车,圆脸女生急忙站起来笑着让座。能看出来,她不是赚好评地作秀,而是身体上的条件反射。郑州这个城市,公交车让座风气由来已久。至少二十年前,大家就已经习惯了让座给更需要的人。
女生站着,手拉上方的吊环,跟随车辆晃来晃去。她望着窗外,从沉默到微笑,慢慢又快乐了起来。
她比我女儿年龄要大,我猜不出来她此时在想什么。是如何提高成绩吗?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吗?是马上就要到家的愉快吗?是小事不值一提的释然吗?
真挚热烈的青春,总是难免和粗豪碰撞。
98年我高考时,班主任是一位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语文老师。他除了“课上得好”,还有一个特点:“特别”接地气。
为啥要加“特别”二字?因为,老师带着我们在语文殿堂徜徉时,看到同学们那一张张兴味盎然、精神高度集中的脸,经常会越说越嗨,偶尔会兴奋地爆粗口。
老师爆粗口了!好家伙,正承受高考巨大压力的同学们,马上跟着找到了充满发泄感的语言玩具。课后,教室里开始常常充斥着“我操!我操”的惊叹声。
全班男女生,或豪爽或低调或文静,人人一口奔放的江湖黑话。满嘴非主流的语气助词,帮助我们结伴走过了那些面对高考的极度压抑。
高中同学们后来或早或晚,基本都考上了大学,发展得大体都还不错。
上大学后,我发现同学们说话都很文明。
人类之所以比一般动物高级,是因为脑子会更多地思考。我们的行为,常常不一定能和“正确”严丝合缝,但我们善于在反思中不断纠正偏差。
我努力地收敛自己,赶紧尽量不说粗话。所以我看起来又是一个文雅的人了。
人到中年,岁过不惑,我发现曾经预想中的绝对成熟,并没有到来。似乎每一个时间段,都摇摇摆摆有一些进步空间。
同事们处久了,难免熟不拘礼,言行无忌。朋友们有时会调侃,“怀念刚认识时的我们,大家都有些真诚和拘谨”。
那些曾经熟悉的语气助词,又开始时不时地重现。
公交车上那一刻,字眼的刺耳和空气的沉寂,让我又一次意识到,难听就是难听,不文明就是不文明。不能指望通过你粗野的言辞,来展示你美丽的灵魂。清雅和豪气可以共存,但豪气并不等于粗野。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所以,粗话,还是戒了吧。
姑娘,我们一起改悔吧。
【作者简介】:尚新丽,在郑州的林州人,税务工作者。喜欢文字,爱好阅读,雅俗均赏,手不释卷。宁可一月无肉,不可一日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