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终极牵念
母亲的终极牵念
那年深秋,她再婚不久,在她盛情地三邀四请下,寡居的母亲周末从乡下来看望她。六旬的母亲是个很自尊要强的人,她不想让新女婿以为自己日后会成为他们生活的负担、累赘。更何况女儿是带着几岁的外孙再嫁的,生活压力已经够大了。因此她坚持不在女儿家过夜,吃完午饭当天就回。
母亲如此固执,她也没办法劝留,于是那天中午的饭菜是空前丰盛的,当地的八大碗鸡鱼肉鸭荤素俱备,她恨不得用传说中的满汉全席来招待难得来作客的母亲。
她在厨房围着灶台忙碌,母亲则坐在矮凳上搂着外孙同她闲话家常。新女婿则悠闲的在屋外过道里闲逛,不时和隔壁邻居说两句笑话。煎炒烹炸,锅铲刀勺时而叮当碰撞,说实话,这顿饭让她忙乱又狼狈,她一直不擅长煮妇的生涯,以前的丈夫在世时不让她插手,后来忙碌的工作和幼小的孩子让她没有提升厨艺的时间和精力。
母亲坐不住了,她想到锅台边来帮女儿搭把手,可环顾女儿的新厨房,簇新的灶台炊具餐桌,她觉得处处生疏,心里也胆怯拘束起来,她只是客。这里少了在女儿第一个家时的那种自由亲切随意感,唉!好人不长寿啊,她在心里长叹口气,之前的女婿人多随和啊,左一口又一口的妈叫得她心像喝了蜜那样甜;人又勤快,周未有空闲就同女儿一起下乡帮她和老伴儿在田里忙碌,翻地锄草挑担,没一样不抢着干,却不到三十岁就走了,比自己的老伴还走得早,想到这儿,她眼圈发红,双臂搂紧了小外孙,在他头发上亲了口,“小可怜哦!”母亲喃喃自语着。
20140809|夏
“哧溜!”锅里腾起一阵呛人的烟雾,刺鼻的辛辣味弥漫开来,她被呛得连着咳嗽了几声,这该死的辣椒!她买时忘了问摊主是不是她要的菜椒了。她有哮喘,最不能闻辛辣味道,她低头咳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又赶忙直起腰,把火关灭,这是一道鸡蛋炒大椒,现在的丈夫说这道菜先放大椒,炒半熟,再将鸡蛋液浇在上面,小火翻炒,会很美味。他是比较精通厨艺的。
20140809|夏
“妈,你们赶忙出去透口气,这里呛人!”她回过身对长久沉默的母亲说。却发现母亲正背对着她用手背抹眼晴。她怔住了,母亲回转身发现她正盯着自己,赶忙低着头抱着小外孙站起来,边出去边说:“这辣椒太辣了,别炒了,那么多菜也吃不完。”
20140809|夏
那天下午陪母亲在站台等车,秋风丝丝掠过,落叶萧瑟,凉意逼人。母亲满头的的灰发在苍白无力的秋阳映照下,更是显的灰白刺眼。母亲拉着她的手,不舍的目光一次次落在她身上。车来了,乘客不多,瘦弱的母亲微躬着腰缓步上了车,“好好照顾自己!常来走走!”她对母亲挥手,母亲凑到窗口慈祥地笑着说:“你放心,我身体结实呢,你要照顾好自己,工作不要拼命,家务差不多做做就行了。”
她很难为情,她怕车里的乘客会听见笑话她有这样一个思想落后说话奇怪的母亲,“工作怎能不好好干呢?家庭怎能不好好经营呢?”母亲到底是老了,糊涂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叮嘱她的。返回时她边走边思忖。
三年后母亲去逝了。她的婚姻生活却渐入佳境,丈夫越来越关心体贴她,和她分担家务,不再是个甩手掌柜。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儿子都乖巧懂事,幸福生活就像无处不在的阳光铺展在她面前。一次一家人去姐姐家吃饭,姐姐看着她和他和睦的氛围,不经意地说:“妈妈地下有知,这下应该放心了。”
只有姐妹两人在时,她问:“妈什么时候不放心了?”姐姐告诉她就是在第一次去她新家回来那天。母亲没直接回家,而是转车去姐家留宿一晚,和姐谈了半宿。母亲心痛地说:“太可怜了!忙工作,忙家务,忙孩子,那么辣的辣椒,她有哮喘是不能碰的,新女婿没事人似的在外边闲谈闲逛。”过了许久,睡意朦胧的姐还听到母亲自言自语似地说:“唉,她这辈子没福哦。老天不长眼哦,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却走了!”
她终于明白,母亲那天在厨房里抹眼泪的真实原因,那是心疼她而抹的泪啊!她无法得知,她被辣椒呛得又咳又喘的那个生活细节,在母亲的心里翻来覆去翻腾了多少遍!给她带来了多少忧愁和不眠夜!也许母亲临终时也还在替她的幸福忧虑着吧!
她后悔自己知道的太晚,后悔没有在母亲生前将日子过成幸福的模样。她是不孝女!
每一位平凡又伟大的母亲,她们的终极牵念就是儿女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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