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荟不幸长了疖肿,幸运的是因为一封信,1600年后依然有人记着他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旧时王谢”说的是东晋时期的王导、谢安两个大家族,那时的乌衣巷多么的繁华,刘禹锡去的时候,繁华褪去,只剩野草丛生,荒凉残照,这也让刘禹锡感叹沧海桑田,人生多变。
乌衣巷
1600多年,那时的很多人和事情都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历史长河当中,有谁还会记得呢?但是,只因为一封信,1600多年前,王导的小儿子王荟,长了一个疖肿的事情,如今依然让人津津乐道。
辽宁博物馆馆藏珍品《万岁通天帖》,这是武则天时期,宰相王方庆是王导家族的后裔,收藏了十一代祖王导,十代祖王羲之、王荟,九代祖王献之、王徽之、王珣,一直到他的曾祖王褒,王家一门二十八人的墨迹。
万岁通天帖
喜欢书法的武则天知道后,让王方庆将这些真迹拿出来,并且在武成殿召集群臣,展示书法真迹。但是,之后,武则天并没有利用帝王权威将这些真迹据为己有,而是找到高手将这些作品用双沟填墨法复制摹本,把摹本藏于内府,将真迹重新装裱后还给了王方庆,并再三叮嘱,要保护好这些祖上的宝贝。
收在内府的这十卷摹本,历经历史变革,几度大火灾劫,最后只剩下一卷,如今收藏在辽宁博物馆,成为《万岁通天帖》。
《万岁通天帖》第三帖《疖肿帖》,就是王导的小儿子王荟,因为长了一个疖肿,写了一封信,于是成就了一幅珍贵的法帖,同时也让人们记住了这个人。
通过欣赏这幅《疖肿帖》,慢慢诵读上面的文字,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1600多年前的痛,肉体的痛,心灵的痛。
《万岁通天帖》之王荟《疖肿帖》
王荟是王导的第六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字,字敬父,小字“小奴”,他的哥哥王邵叫“大奴”。魏晋人给孩子起小名,常常用“奴”作为昵称。
宋开国皇帝刘裕叫“寄奴”,辛弃疾一首《永遇乐》中“人道寄奴曾住”,说的就是这位皇帝。大富豪石崇叫“齐奴”,王献之叫“官奴”,而且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唐代,唐高宗李治的小名是“雉奴”。
《晋书》中有王荟传,他常常被认为是“恬虚守静,不竞荣利”。同时,史书还记载了王荟的善良慈悲——“时年饥粟,人多饿死,其以私米作稠粥,济活甚众。”饥荒之年,王荟用自家的米,熬稠粥,救活了很多人。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疖肿帖》,我恐怕不会去历史的长河中,有意搜索这个善良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些故事。
《疖肿帖》只有二十三个字,但是残破的有点厉害,现在可以辨认的只有十六个字:
荟顿首,□□□□,为念。吾疖肿□□,甚无赖,力不次,□顿首
“荟顿首”是晋人写信时常用的敬语,与王羲之书札里的习惯一样。
“为念,吾疖肿”,因为身上长了疖肿,让你担心了。
“甚无赖,力不次”,这里的无赖不是骂人的话,而是百无聊赖的意思。因为生病了,只能静养,身上也没有力气,所以百无聊赖。
“力不次”也是王羲之书札里常用的结尾,因为无力、疲倦,所以不想多说了。下面仍是敬语“荟顿首”。
《疖肿帖》现在看起来,残破斑剥的纸上,墨痕如烟,笔势线条从容自在,没有刻意的技巧卖弄做作,却在平实里流露着雍容与优雅。章法跌宕变化,但没有一点急促,如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书如其人,看来平凡朴素,却笔笔华丽,字字珠玉,这就是魏晋名士最好的修养与品格。
《疖肿帖》
后世评价《疖肿帖》,认为其书法笔锋刚健挺拔,极有力度,神韵清和秀雅,独具一格。风格与其恬虚守清、不慕荣利的人品相表里,是“书如其人”的又一例证。杨守敬《评帖记》称《疖肿帖》帖“笔力斩截,在晋人中可谓独树一帜。欧阳率更已胎息于此”。
王荟所处的年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岁月,在大饥荒的时候,王荟用自家的口粮,熬成稠粥救人。
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身上长了一个疖肿,透过一张残纸上的墨痕,1600多年后,仿佛也让我们感觉到了他的痛,肉体的痛,心灵的痛。
长了疖肿是王荟的不幸,但却因此留下一封信,1600多年后,依然让我们能够记住这个善良的“小奴”,依然愿意从浩瀚的历史记载中,找寻关于他的故事,这又是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