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摩文化—镶嵌在彝族文化中的一颗瑰宝

毕摩文化—镶嵌在彝族文化中的一颗瑰宝

毕摩文化是彝族文化的核心组成,被誉为“镶嵌在彝族文化中的一颗瑰宝”,其载体——毕摩文献,是了解古代彝族政治、经济、哲学、历史、天文历法、文学艺术、军事等思想的珍贵资料。作为一种原始宗教文化,为人类史前史、古代彝族文化等研究提供了不可企及的范本.随着外来文化的渗入与交融,毕摩文化面临着新的冲击,文献典籍不断流失。毕摩文献以其形式的独特性、内容的真实性、传承的稀有性和民族性,是人类记忆遗产的重要部分,当在世界文化宝库中占有一席之位,受到保护和抢救。

“毕摩”,是彝族民间以念诵经文的和特定和仪式形式沟通、调解人与神鬼关系的宗教职业者,是彝族原始宗教的创造者、传播者、主持者和彝族文字的集大成者。“毕”,彝语为“诵”、“念”之意,“摩”,即“长者”、“老师”,意为“念诵经文的长者或老师”,它是作“毕”主家与毕摩们共同传承的以神鬼信仰为主要内容,牺牲用物和布插“神枝”为媒介,通过念诵经文和一定的仪式形式来实现人与神的沟通,以求六畜兴旺、人丁平安为目的一种原始宗教文化。

彝族文字与毕摩文献

毕摩文献,即“毕摩们书就的文献”或“毕摩们使用的文献”,是彝族毕摩专用的文献。民间通常把文字写在羊皮、牛骨、兽皮、竹简上,毕徒们学毕时,由于纸张匮乏,也往往用一块木板将经文抄于其上学习、习毕。

文献的产生必须以文字的产生为前提。彝族文字和毕摩文化的创造,是彝族毕摩及彝族民众共同创作的结果,期间由于某些有远见卓识的人有意识有目的的将这些成果加以收集、整理,然后得以播扬。这些年,随着一批学术思想活跃而又熟悉彝文典籍的学者的崛起和一些考古成果的发现,彝族文字与文献的源头问题得到进一步的廓清。更多的学者从彝文典籍本身来解读彝文及其文献的源头,做了许多可贵的探索,有的甚至将彝文创制时间向前推至   八九千年至一万年前。

毕摩文献是毕摩为了行“毕”而写就专门的文献,最早可能是民间集体创作,后来由于社会的分工,产生了专司祭祀的毕摩以掌祭祀驱魔之职。毕摩职业决定了其有更多的职责和精力将这些民间创造进一步整理,上升为一种精神统治的工具。毕摩文献的用途有二,一是用于作“毕”的特定仪式场合;二是历算、占卜、行走、婚丧等。从内容看,涉及历史地理、伦理道德、天文历法、法律军事、文学艺术、医药卫生、哲学、美学、生产生活等,被称为“彝族的百科全书”。

毕摩作为智者的化身,在彝族民间具有很高的威望。彝族素有“君王来到,毕不起身”的说法,在古代曾是处于凉山社会中与兹、莫相齐名的统治阶级。凉山彝族极为尊重毕摩,不论行身立事、生产生活抑或祈求平安、祭祀祝福、生育繁衍都离不开毕摩,故有彝族“生离不开毕摩,死也离不开毕摩”之说。毕摩仪式在凉山彝族民间至今还比较频繁,尤其以腹心地——美姑最为有名。

地处四川省凉山州东部的美姑,是凉山彝族祖先古候、曲涅迁入并盟誓后播衍全州乃至云南丽江等地的发祥地,也是彝族文化渊源最为浓厚的地区,素有“索诺毕源头,毕自伙窝毕”、“毕摩文化之乡”之美誉,被中国社会科学院定为“口头传统田野研究基地”。长期以来,由于特殊地理位置和社会形态,境内彝族文化几乎成原始、自发发展形态,外来影响很小。以群众基础牢固、传承方式独特、文献版本繁多、形式风格独特、毕摩人数和流派多堪称世界民族原始宗教史上的一绝。据不完全统计,全县有毕摩典籍文献332种14万余卷(册),内容十分丰富,这些文献主要用于相关的献祭、祈愿、禳祓、诅咒、占卜、求育、述源、丧葬、指路、敬祖送灵、占算、历法等,仅美姑档案馆及毕摩文化研究中心就收集了

毕摩文献的种类及传承

凉山彝族毕摩文献的种类

与彝族先民认知视界相联系,彝族将毕摩仪式和文献分为“路上方”与“路下方”两部分。“路上方”文献,彝称“黎数”,主要指用于祭祖、超度祖灵仪式中的文献。文字大多佶倔聱牙、艰涩难懂,非大毕摩不能释读之。就主要内容而言,更多的涉及彝族先民祖先崇拜、求育繁衍、部落生存等。从文字史来看,年代更为久远,异体、变体字较多。“路下方”文献,是指一般的、比较“平常”的文献,为一般禳灾祛祸、求福献祭等小型仪式所用文献,词语也多接近现代彝语,文字使用相对简明,语言也较“白话”。同时,毕摩文献由于仪式程序和内容的交叉性,往往一种文献既可用于路上方的“黎姆”仪式,又可用于非“黎姆”仪式。根据不同的标准,毕摩文献分类也不同,从文献使用的场所来分,可以分为三大类,即超度送灵类、诅咒卸除禳祓类、占算预测类,每种类又可分若干小类。在实际分类中,大多数学者倾向于按文献的功能来分。按功能来分,主要分为:占算类文献、咒术类文献、驱遣类文献、祛污祓秽类文献、禳解蜕除类文献、赔偿类文献、卫护类文献、调和类文献、祈愿类文献、祭祀类文献、归魂类文献、送灵类文献、禁锢类文献、招引类文献、医术技法类文献、溯源类文献等等。

毕摩行毕,在一些仪式上,靠口诵,这些口诵的语言大多靠口耳相传而未形成文献。如《卡都》便是随记忆诵念的,其语言简单明了。

毕摩文献的传承

毕摩是一种具严格的职业承袭性的组织,不论是学毕、行毕、游毕、分毕等都具有一套严格的规范仪轨。毕摩世家按照代代相传,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原则,在一个家族、一个支系内部实行封闭的传承方式。文献大都传承五至七、八代,用残了便抄录新的,并举行特定的仪式,将破旧文献送入深山或岩洞葬之。毕摩文献因家传不同而略有区别,其版本也因年代因素和毕摩们为了免于自己的家传被外人所学有意识地在文献中加进一些自己的东西。同时,由于彝族社会长期以来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政权组织形式,不存在官方文书管理机构,所以,其文献都靠毕摩自行保管保存。故在这个意义上说,毕摩们既是历史文献的集大成和传承者,又是历史文献的保管者,为彝族文献的收集、整理、保管、保护和这种宗教形式的传播以及原始音乐、舞蹈的保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毕摩文献的传承方式,形成了一种以家传世袭为主导,旁系传承和自行作毕传承为辅的三个层次结构。

毕摩文献的保存

与彝族社会无统一的政权组织形式和国家管理机构相适应,数千年来,彝族毕摩文献都是以民间自行保存方式存在,故彝族文献在很大程度上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状态。从保存方式上看,一般将每卷文献裹卷成筒状后,用一层布或羊皮包裹,再用细绳扎紧。也有用竹筒装之的。对于文献的保管,彝族毕摩们有一套严格的规矩:毕摩文献是神圣之物,不能随意放置,必须放在锅庄上方的柜中,平时,不得随意翻阅,并且必须定期打牲献祭。如果文献残破严重,无法继续使用,则须举行特定的祭祀文献仪式,将旧的送到山洞或深林里。据传,美姑彝区最早的具图书馆形式的毕摩文献馆数柳洪乡的毕阿苏拉则藏经楼。此楼用土打成,碉楼式,平时由其子孙们轮流守护,并划有一公地由守护者自行种植供生活之需,遇歉收或灾年则由本家族共同出粮为守护者解决生活之需,在“四清”时被毁。

毕摩文献的遗产地位与价值

任何文化的创造,不仅是人类心理世界的反映,也是物质生活世界的反映。毕摩文化作为一种具原始宗教性质并带有一定的人文宗教特性的文化,是彝族先民的伟大创造。至今,我们仍能感受到这种文化的神秘、诡异,感受到一个民族的历史艰辛和无奈,感受到一个民族不断地向自然向异类斗争,以求人丁平安、五谷丰登的强烈愿望。我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者,唯有用历史的、辩证的观点来对待传统文化,才能无愧于传统。毕摩及毕摩文化历经历史的洗礼和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的摧残,酷爱文化的彝族群众和毕摩们在运动的缝隙中,仍顽强地传承下了这种文化,为我们保存了一份份揭开远古文明的珍贵史料。这些珍贵的资料,不但是解开彝族历史极其难得的文献,而且对于研究人类学、考古学、文字学、宗教学、历史文化学等都具有很高的价值。毕摩文献是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也是中华民族文献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考察卷

帙浩繁的毕摩文献,我们发现,毕摩文献所反映的内容无所不及,大至天地宇空、人类起源,小至微观世界等等,涉及哲学、历史、伦理、文学、诗学、美学、艺术、医学、军事、天文、地理、占算、法律等等。毫不夸张地说,彝族毕摩文献是解开彝族史的金钥匙。正如有学者所说:解开了彝族历史便解开了西南各民族史中许多不为人知的谜底。纵观彝族毕摩文献所反映的内容,我们不得不为一种文化能如此系统地在民间自成体系的传承数千年而倍感惊讶。应当说彝族是至今还完整地保留着一种原始(也有人持原始宗教向人为宗教过渡阶段说)而系统独特的宗教的一个民族,彝族毕摩文化一样,它不仅以年代的久远向人们展示出自己独特的魅力,而且以其内容的精深和稀有赢得了世人的惊叹。毕摩文化从外观上无疑给人们一种神怪巫术的感觉,但是,剥开巫术鬼神层面,其间闪耀着彝族先民对世界万物、人类起源、哲学思想、文学艺术、医学卫生、伦理道德等等的精到认识,是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的。

1、毕摩文献的文字学、考古学价值

通过毕摩文献中彝族文字的研究,不但可以揭示文字发展、演变的规律,而且还可从卷帙浩繁的经典中解读彝族先民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史、与中央王朝的关系史、部落迁徙史,特别是对于研究西南各民族关系史具有重要的意义。彝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几个有自源文字的民族之一,其文字既不同于汉文字,也不同于藏、满等文字。正如文学家周有光先生所指出的,“少数民族还有并非是来源于汉字而是跟汉字原理相同的异源同型的传统文字,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彝文和东巴文”据文字学者研究、统计,古彝文(包括异体字在内)在2万3千字上下,与其它完备的文字一样,历经了“图画文字”、“象形文字”阶段,是比较完备的“音意文字”。毕摩文献均由古彝文写成。从造字方法上看,具备象形、指事、会意、假借、转注等“六书”特征,有的文字甚至具有原始的图画符号性。存于美姑档案馆的《异字经》是一部十分古老的文献,其文字难解难读,更具有原始的象形符号特征。毕摩们为了解决识读难的问题,往往采用音同音近转注的方式将难读的字与一两个易读的字集中在一起,表示该范围内的字都读此音。该文献中同音异字最多的达36个,从中可以看出初创文字与后起文字的变化的过程,对于研究文字发展演变史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毕摩文献由于支系不同,其运用文字的变异性也不同,不同支系之间往往不能相互读懂彼此的文献。

上世纪以来,彝学考古方兴未艾,新证新论层出不穷。著名作家李乔先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察西安半坡时,感到陶文与古彝文有惊人的相似,1990年11月1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专电《半坡刻符是彝文的始祖》,一石激起千层浪,轰动学界。随后一批汉族学者通过对彝文的精心研究,取得了新的突破。钱玉趾先生用古彝文破译了距今二千四百多年的四川郫县出土的铜戟铭文——“诺苏用的兵器”;斑远老先生将古彝文与苏美尔文字对照研究后得出了“古彝文是西欧六国文字的鼻祖”之结论,湖南株洲理工学院的刘志一教授通过大量的考证得出了“古彝文是英文的始祖”之结论,还用古彝文破译了《创颉书》、《夏禹书》,中国社会科学院刘尧汉先生以彝族《十月太阳历》研究成果成功解读了《诗经 豳风 七月》中涉及的奇异历法,得到了学界公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冯时先生用古彝文破译了山东省邹平县丁公村遗址龙山时代的陶符。王昌富、马拉呷等一批彝族学者通过对三星堆文化的研究,得出三星堆文化与彝族文化具有类同特征,提出了“三星堆文化”是以彝族为主体的古蜀国的伟大创造之结论。这些新论无疑为我们解读中国远古文化史提供了新的途径。

2、宗教学、哲学价值

原始文化中,宗教与哲学、美学、伦理、法律等诸多意识混融共生,无法分割。宗教思想与哲学思想规范、统一、左右人们的认知视界,故宗教观便是人类文化中特有的认识观。在世界许多民族原始宗教文化随着社会文明进步和时间的推移大凡烟消云散于历史尘埃中时(或只能从一些零星的典籍记载中领略、想象其仪式场面时),彝族毕摩文化却以其独特的方式在民间得以完整的保留,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毕摩文献以其独具匠心的方式记载了彝族远古历史,那些活生生的仪式与典籍,至今仍不断地为我们演绎着传统文明史,以活化石般的记忆为我们展现和恢复了“史前史”这个基础。

彝族创世经典《勒俄特依》以史诗般的笔触反映了天地万物的起源,把宇宙起源归为清浊二气相互交汇,阳气上天,阴气凝成地不断变化而致,认为人类最初是通过“雪(水)”这个万物之源基质孵化而来,历经不断演变而逐渐演成人类,其中把人类起源于归于古猿的变化,并详细记述了变化的经过,这一认知观点比达尔文“人猿同祖观”要早数千年以上。创世经典还以诗性思维的方式记载了万事万物的起源,其间神秘与练达相通、科学与神学相融,向我们提示了诸多动植物的来源,深刻体现了远古先民可贵的探求精神和丰富的哲学思想。

彝族占算学可谓丰富无比,奇妙绝伦。不论是二十八豹星占法或是虎星占法抑或扑朔离迷的骨占、木刻占、血占、心占、默占、梦占、唾液占、谷粒占抑或鸡蛋卜、鸡骨卜、羊骨卜,特别是浩繁而复杂的“黎姆猪胛卜”仪式,等等无不反映了彝族人民对世界认识水平的奇异,科学与迷信是多么奇妙地混合于一体,其哲学思维的精妙、想象的丰富、奇异,成为宗教文化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三界观”是彝族先民最基本的认识观。彝族把世界分为祖界、人间、地下界,人类就生活在这种“三位一体”的世界中。认为祖界是祖先们生活的乐园,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是对死亡的恐惧抑或人性自身的安慰?认为地下界与祖界的阴间一样是致人灾祸的地方,有数百种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横行,人的生病遇难死亡由其规定,人们只有不断地降服这些鬼怪才能平安,而降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毕摩经常除魔降怪,达到鬼怪与人的相安。这些理念是对异域世界的惊恐抑或生存的无奈?抑或兼而有之?这些认识观体现了彝族先民对宏观世界认识独特的认识方式。

阴阳对立又统一的二元雌雄观在彝族文化中表现得极为突出。彝族先民凡事分雌雄,连语言都有“语公”、“语母”之别,石头大的为母,小的为公,扣子上为公下为母,方位左为公右为母……如此等等构成了一个阴阳交合、雌雄对立统一的世界。毕摩文献都有雌雄之分,雌者一般文字较多,内容丰富,雄者文字少,内容也简明扼要,其间释放出的文化内含意味着什么?这些最基本的认识观构筑了远古彝族先民深刻的哲学基础,闪发出灿烂的光华。

“三魂观”是彝族对生命的独特认识,他们认为人的死亡,是肉体与灵魂分离的结果,肉身灭而灵魂不死,且可以诸种变化形式祸福人间。肉体死后,灵魂一分为三离之而去,一魂守坟场,一魂守家中,并只有经过特定的祭祀仪式才能归附于“竹灵”牌上,一魂经过超渡回归到一个叫“啊莫布古”祖界。而回归祖界是人类最终的归宿,突显出强烈的祖先崇拜意识,而且超度亡灵作为子辈对父辈的一种责任构成了彝区社会牢不可破的规范,影响着彝族群众的价值取向。正如列维布留尔所说“葬仪的任何详细描写都不能看成是适用于一切部族或者即使是一个部族,有些死者的年龄、声望或者地位必须得到比一般人更恭敬的对待。

万物皆有灵,是彝族先民认知世界的基本逻辑和出发点,这种意识决定了彝族意识深处对奇异事物的敬畏观,故对大山大石、巨树异怪、凶猛动物、战争用品等凡是被认为有“神灵护佑”的物都寄予了极大的崇拜,其顶礼膜拜之情自不待言。这种以万物有灵为基石的崇拜观,决定了彝族先民深层的哲学理念,故在现实人生中,充满了对自然或超自然力量的敬畏,在以毕摩文化为核心的仪式中,处处充满了这种理念。

布插神枝仪式及图案是毕摩仪式中最具特别意味的东西,每种仪式都要布插一定的“神枝图”(用小木棍或树枝按一定方式插成仪式神座),有的大型仪式的神枝往往要布插五六亩地,十分繁杂。所以,完整的毕摩文献在末尾都画有布插神枝的图案,这些丰富而变化莫测的图案,其意深奥难解,透析出彝族毕摩文化的精深。

3、伦理学、法学价值

人类创造了文化,又被这种文化所包裹和限制。要维系社会的存在,人类社会的全部发展史,除了物质资料的生产和人类自生的再生产外,一条更为重要的原则是不断地创造出适应当时当地该民族意识的伦理道德规范,从而构成具有时代特征的文化结构,以维系社会的存在。庞大的彝族社会有两套自成体系的完备的伦理道德规范:一是由民间与毕摩们共同创制的人伦规范,主要包括祭祀、人生礼仪、节日礼仪,这些程式都离不开毕摩的主持与指导,如小孩子出生请毕摩取名、念诵祝福经,出嫁要行纳丁礼、围猎要行围猎礼、丧葬要请毕摩念“指路经”等等。同时,毕摩们以其特别的方式对民间重大争议事项进行神判,这些神判不仅仅是一种仪式,而是深入民间根深蒂固的法律制度。如行沸水捞物、爵米、捧火铧口等等,都是原始法律鉴别清白与否的重要方式。这些礼仪规范,不但规定了彝族社会生活中的价值取向,而且是维系整个社会正常运作必不可少的手段。二是习惯法。前者主要靠经文形式存于毕摩文献中,后者以非文字的形式存在于民间。在长期的毕摩宗教活动中,毕摩们自身形成了一套约定的规范,比如毕摩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嫌贫爱富乱取毕酬,不能乱伦,不能随意减少仪式程序,不能乱点牺牲用物,不能不守毕道毕约,不能受贿,不守信用的毕摩可诛之。同时,民间不能随意与毕摩开玩笑,不得侮辱毕摩,杀毕摩者罪加一等。凡此等等,不但规范着毕摩的行为,而且规范着民众的行为,对于研究人伦规范和最初的法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4、音乐舞蹈及美术学价值

音乐舞蹈作为人的情感的自发流露,起源于旧石器时代早期。正如《诗经.序》所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但是,系统而完整意义上的歌舞当推早期的以制乐祭祀的“巫觋”们的功劳。毕摩文化不乏巫文化成份,而音乐歌舞蹈始于原始巫术,在学术界已有定论。诗,不但是言志的工具,而且是可入乐的,在毕摩文化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毕摩的经书吟诵有一定的唱、诵腔,旋律多样,或优美或急促或铿锵或慢吟,根据仪式需要,有的凄婉低迷,有的气势磅礴,有的低声慢吟,时而大风起兮云飞扬,时而悠悠情谊绵绵长,变化多样,异彩纷呈。据学者统计,毕摩诵腔有数十种,唱腔不下30种,有的还伴着清脆的法铃声增节奏感以娱神以通神灵,其味亦浓,其情也幻。彝族毕摩至今把铜铃作为作毕仪式中必不可少的用物,不外乎一是让音乐更加富有节奏感,让诵诗更具美感,以至于渐入忘我之境;二是以之唤起人们的注意和精力的集中;三是达到通神娱神的效果。彝族祭祀《丧歌》中的丧舞,至今还具有明显的狩猎、征战的动作,无疑对于研究古代战争史提供了佐证。毕摩文献大多配有一定的神枝图和图画,这些原始图案简洁明快、线条流畅、怪异殊迷,或绘神界或绘鬼域,特别是木板画实为罕见,天地日月云神异怪灵等绘画十分奇特,无疑是一个民族精神世界的象征。如支格阿龙画像中的神马、神雕、神野猪、神孔雀栩栩如生,成为了降妖除魔的神祗,对于研究彝族原始绘画具有重要价值。毕摩泥塑也十分丰富,毕摩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和现实生活相互结合,把地下界各种鬼怪妖魔以泥塑方式表现出来,其形态怪异,手法独特、简明,是原始雕塑的坯芽,对于研究雕塑史和原始美学具有重要的意义。毕摩草偶据不完全统计达两百多种,其形态各异,怪异无比,为世人展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鬼怪世界,毕摩们把各种鬼怪以草偶形式显示得淋漓尽致,体现了彝族先民对另一世界的认识,对于研究原始艺术具有重要的意义。

5、文学价值

巴莫曲布嫫博士说“彝族是一个充满诗性思维的民族,千里彝乡是诗的国度。”彝族毕摩诗歌卷帙浩繁,有的长达四、五万字,要念诵几天,有的短到只有两三百字。毕摩文化便是一种诗文化,毕摩仪式是一种诗的仪式。彝族毕摩文献除少数用散体形式写成外,绝大多数用诗体形式写成,一般以五言、七言为主,辅之以三言、九言、十一言,一般每一句的前半部分都以四个音节或两个音节的词汇作垫,后半部分以一个音节或三个音节词汇收束,便于唱诵。史诗、神话、传说、诗歌等等其文学价值都很高。特别是被称为“原生性史诗”各类述源诗,表现了彝族先民对世间万物起源的神话传说,具有极高的认识价值。经文体诗如祭祖送灵、祭神、祈愿、禳解、咒歌等,不但记载和保留了部落战争、民族战争、迁徙等重大事件,而且还保留着了强烈的“原生文化”意识。与汉民族神话传说经过改造变形一样,毕摩们虽然对神话、传说经过了一番自己的改造和加工,但是这种“为我所用”的加工改造,依然较完整地保留了那些湮灭于历史长河的古文化。不少文献,不仅以其年代的久远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而且其语言、修辞、风格等都为我们揭示了彝族诗歌的博大精深。如《姹女经》、《招兵经》、《血经》、《狐血经》等其语言极其生动形象,修辞方式特别、多样,以奇异无比的想象,天马行空式的神性思维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古代彝族先民奇异纷呈的思想境界,其思也奇,其情也真,其采也扬。

不论是人物描写、场景描写,抑或艺术构思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语言堪与《汉乐府民歌》、《楚辞》相媲美。难怪有人认为,彝族文化与楚文化乃有同宗系。

6、天文历算学价值

天文历算是一个民族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重要标志。彝族是一个具有丰富天文历算知识的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积累了大量的观测星象、历算等丰富的知识,而毕摩们将这些认知成果系统化,在其文献中予以记载与保存。如果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十月太阳历》是彝族先民对世界天文学史的贡献,那么,其二十八星宿、豹星占或虎星占、六十轮回及丰富怪异的其它炙骨占、鸡舌占、鸡蛋卜、木刻卜、血占、默占、谷粒占等五花八门的占算,丰富了世界历算、占算学知识,揭开了远古人类心理意识轨迹。

7、医学价值

医学是否滥觞于巫祭文化,笔者没有研究。但是,在毕摩文化中,医与巫(苏尼)、毕摩的职业性质是相似成份,医生以解病人生理之痛为职责,毕摩以替民众“除祸消灾”、“祛病纳福”为职业,都必须懂得一定的医学知识。用于祭祖仪式的《献药经》载明祖妣到了天界患病用什么药物,不断告诫祖妣别忘药方。对于一些特殊的疑难病症种,如麻疯病等久治不愈之病进行治疗时,采用蒸疗、透疗等方式。在医治病人时,找来百草煎熬成滚汤,一边口诵《避烫经》,一边用青树枝蘸滚汤打在裸身的病人身上,让其吸收药物,以达治疗目的。对于一些久治不愈的病人,毕摩采取让病人裸身坐在放满草药的蒸笼中进行蒸疗。这种方式与古代中医中的“薰序”如出一辙,足见彝族毕摩文化中对中医学的重视和运用。

毕摩文化作为一种“活态”的原始宗教文化,从其仪式来看,更多地给人一种“迷信”的表象,但是透过这种表象,深入毕摩文化世界探究其文化本质,给我们展示的是彝族社会意识的合理内核,它在很大程度上“恢复”了人类已经消失的古老文化,这种“活态”的文化,以其形式的独特性、内容的系统性、完整性、稀有性和不可替代性,在世界文化宝库中理当占有一席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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