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岭”古道南起婺源县江湾镇,跨越芙蓉岭(或谭公岭)、对镜岭、羊斗岭、塔岭、新岭,至休宁县山斗乡,全程约三十公里,是目前徽州境内保存最完好、距离最长的青石古道。(全文1900字,阅读需10分钟)
羊斗岭是五岭古道第三岭,也是“五岭”中唯一一段被公路覆盖掉的跨岭古道,现仅北坡少量残存。我们从对镜岭下到牌楼底村,村中青石路面恢复不久,机器切割的石板,水泥浆砌的路面,与古道总是有些差距的。穿过村庄,即进入水泥公路。公路从溪头而来,至砚山后,一路到对镜岭脚下的茗坦村,一路经外官亭、里官亭,过羊斗岭,到里塔坑村。大部分缘溪而行的古道,以及山势平缓的羊斗岭也因这条公路而彻底消失,使得这条徽州境内现存最长的古道因此缺了一岭。官亭村,也叫官亭铺,曾是官府设在五岭古道上的“递铺”(驿站)。递铺相当于现在的邮电局和政府招待所,配有驿舍、驿马、驿田等必要的交通和生活设施,用以传递公文、接待官差。古时,一般“三十里为一驿”,实行准军事化管理,在南宋时期,徽州共有三十多个递铺,到清代后期,随着邮递业的发展,递铺才逐渐被取消。但当年的递铺无一例外地发展成“千灶万丁”的大村庄,当年的递铺也自然成了村庄名称,如西川递铺(黟县西递)、老竹铺(歙县竹铺)等。
只是,“官亭铺”留下来的,除了名字,估计只有村口那几棵古树了。在一栋栋钢筋混凝土楼房排列成的村庄里,我们也没多少历史遗迹可探寻记录的,脚步也自然畅达许多,不久,我们又回到公路。公路沿山坳缓缓上坡,从路径走向看,应为古道原址改建。在近半小时登高行程中,我们一直在寻找残留的古道遗迹,但均无所获,却没想到,让路边彩蝶般的紫花给吸引住了,一簇簇,一丛丛,此起彼伏。走进才知,这是葛藤开的花,一片片阔大的绿叶,一支支深紫的花束,每支花束上盛开着几十只豆瓣大小的花朵,花瓣浅紫,花心粉黄。这样的花丛,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怒放的紫藤。当然紫藤花是一束束挂下来的,与葛藤正好相反。
在徽州古道上,四季皆有花开,即使隆冬腊月,也不泛几支野花。这种匍匐在山地上的藤蔓,还能够在这果熟叶落的秋天,开出这样艳丽的花,像位天生丽质的村姑,让人惊艳。只是,我以前从不知葛藤还会开花,或者根本没关注过这些随处可见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羊斗岭真的不高。在岭头,我们终于找到一小段古道和一处古建筑遗址。据有关史料记载,此处应为“羊斗岭茶亭”,曾有诗《羊斗岭头募化烧茶偈》记:“冬汤夏水力无边,奉劝檀柳莫惜钱。随意挥毫生喜助,往来感赞福三千。”诗中的“檀柳”应是一位在茶亭泼墨挥毫,募集茶资的善主,亦或是一位乡绅。在徽州古道上,免费施茶的故事比比皆是,除积德行善外,还有“罚茶”的乡规,如嘉庆五年(1800年)婺源一块《重禁养生河约》碑上记载:违禁捕鱼者“罚烧茶一月济众”。这样的“惩戒”堪称徽州人对人性教化的典范,即保留了国人视为珍宝的“面子”,又能以善补过,恩泽路人,一举多得。
相对于羊斗岭茶亭这个温暖的单元,诗人方回走过羊斗岭时似乎有些悲凉,他在《过芙蓉岭对镜岭羊斗岭新岭塔岭赋短歌五首——之三》中写到:“客谓老夫今老矣,胡为尚落空山里。千艰百难万不平,上岭下岭不肯已。此岭第三未为险,人面兽心险于此。乾坤一纪战旗红,偶脱乱离身不死。流可无行兮坎即止。君不见羊化为石斗即休,两角蜗争何所求。”方回生于明末元初之乱世。都说乱世出枭雄,其实小人比枭雄多,方回见风使舵,卖主求荣,其节操为世人所不齿,晚年更是穷困潦倒,卖文为生。也许羊斗岭的“斗”字,刺痛了他心底那个献媚求荣的伤疤,也刺中了他内心那块最柔软的地方。站在羊斗岭上,看着滚滚红尘,想想人生几何,从而发出“两角蜗争何所求”的忏意。
我不知羊斗岭之名是否真的像方回诗中所写那样,因山羊角斗而来。但不管站在岭头俯瞰,还是岭脚仰望,都未见“羊斗”的影子。咨询当地村民,也没人说出所以然来。
过岭头,下行百余米,公路右边有一段残存的古道,约两三百米。古道宽约1.5,路面青石经过简单开凿,不甚规整,与对镜岭古道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仅与塔岭基本相当。不到十分钟,我们又回到公路,少顷,即达塔坑村口的“成安桥”。这座长十多米、宽、高近十米的单拱石桥是一处十字路口,前接里塔坑,左往百丈冲瀑布及上溪头村,右越东流岭,至东流村。
我们在“成安桥”暂歇后,即进入东流岭古道。东流岭古道是古时进入上溪头及塔坑的交通要道。据史料记载,婺源通往休宁的古驿道,初由中平村经大畈,越扶车岭,至休宁璜茅,基本为现公路路径。但因步道沿溪蛇行,常有山洪毁路,且扶车岭山高岭巉,往来十分不便。后由宋代大畈村汪绍捐资,另辟新径,其后,元代汪同复又拓宽平夷,形成如今的“五岭古道”路径,较原路缩短约十五里。
东流岭古道缘溪而行,大部分保存完好,通行顺畅。过岭头后,基本荒废,行走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