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孙利芳/夏风吹过打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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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利芳
我喜欢夏天的风，尤其是麦收时节的夏风，不仅仅是给人以凉爽，还因为，那风里，飘着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的麦香，飘着农人心底收获的希望。
记得小时候，最喜夏天的风从打麦场的一角徐徐而来，裹着麦香，裹着布谷鸟清脆悦耳的叫声，从东南角轻轻抚过，让正忙着收麦、打麦出了一身热汗的人们，激灵灵，凉飕飕，一下子清爽无比，怎一个爽字了得！
那时候，每年的三夏收获季节，是农人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从第一声“布谷”的叫声开始，预示着耕种了大半年的小麦终于成熟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做收割前的各种准备。一把把镰刀磨得明光闪闪，一个个口袋缝补的完美无洞，架子车、木锨、绳子、木叉样样农具都擦得锃亮......
而最重要的是收麦前先要收拾打麦场了。庄稼人特别珍惜土地，不舍得让每一寸土地闲置。去年的打麦场，收获完小麦颗粒归仓后，勤劳的人们就把压的坚实无比的打麦场所占用的土地，重新耕耙一遍，种上生长期较短的蔬菜之类，到冬天再种上大蒜。端午前后，大蒜成熟收获后，就抓紧开始重新平整土地，用石辗一遍一遍把松软的土地压实，压平再压实。一遍遍又一遍，用牛拉着石辗，一圈圈地撵，一圈圈地压实，直到松软的土地变成光滑如镜的场地，这样，收获的麦粒才不会夹杂土粒和沙子。
“布谷布谷，大麦先熟！”布谷声声让人们从安详平和中苏醒过来，该收麦了！焦麦炸豆的田野里，人们挥舞着镰刀，挥洒着汗水，抢收着麦子，麦芒扎破了手指，火辣辣的太阳让汗水不停地流淌，落进厚实的黄土地里，滋润着世世代代耕耘的土地。土地是最令人可以信赖的，只要你用心耕耘，耐心侍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分耕耘，一份收获。你只要在土地上努力付出了，土地决不会亏待你，总会给你丰厚的果实。那，沉甸甸的麦穗，洋溢着收获的幸福；甜甜的大西瓜，滋润着人们干渴的喉咙；红红的西红柿，挂满枝头酸里透着甜；长长的豆角，爬满了绿油油的藤架......
经过紧张的劳动，麦子最终被抢收到了打麦场里，一垛垛堆得跟小山一样。接下来，开始打麦了，全家老少一起上阵，两个人运麦杆，一个人把麦杆送进打麦机了，一个人把打过麦子的麦秸运走堆放，一个人用木锨铲麦粒。那时候，父亲心疼我，总是给我分最轻的活——铲麦粒。即便如此，小小的我拿着高我许多的木锨还是力不从心，总觉手里铲着的是千斤重担。
但看着一家人都在热火朝天干活，我也使出浑身力量，不停地铲着打麦机肚子下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麦粒。经过几个小时紧张地战斗，当父亲把最后一把麦秆从打麦机的舌头里送进去，打麦机的肚子下面吐出最后一颗麦粒时，父亲高声喊着：“断电吧！”
打麦机轰隆隆的声音嘎然而止。
父亲看着金黄色饱满麦粒堆成锥形小山时，喜悦地抓一把含在嘴里细细品味，浑身的疲倦和劳累，满身的汗水和污垢，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精疲力尽的我顺势躺在松软的麦秸上，一眨眼就睡着了。
“来风了！快来开始扬场了！”迷迷糊糊间，一阵兴奋的欢喜的呼喊声惊醒了我。我一骨碌爬起来，高兴地边跑边喊：“夏风来了！夏风来了！”
夏风一来，乡亲们就开始扬场了。那时，还没有电动扬麦机，脱粒机脱出来的麦粒里面很多麦糠，需要在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把麦粒高高抛起来，借助风的力量，轻的麦糠顺风刮走，麦粒洒落下来变成干净的。风太小，麦糠刮不走，风太大，麦粒也随风刮走了，所以，风力适中的风就变得极其珍贵。好风一来，父亲常常顾不得吃饭，一锨一锨铲起来，再高高抛起到半空中，哗啦，哗啦，麦子落地的声音竟是那么的有韵律。扬场可是个技术活，抛的太低，糠出不走，抛的太高，麦粒容易洒乱，父亲总能掌握最好的力度，扬出来的麦子既快又干净。
叩首，弯腰，铲麦，仰头，抛麦，收锨。父亲看起来是那么的谦卑，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动作。父亲草帽下的脊梁和脸庞上满是汗水，脊背被晒成了紫铜色。这样的场景一直会持续到夕阳西下，繁星升起。
母亲把饭送到打麦场里，父亲满足地吃着晚饭，妈妈带着我和哥哥把扬过风的干净麦子装进口袋，拉回家装进粮仓。
现在的麦收季节，有了联合收割机，短短几个小时就颗粒归仓了，但儿时打麦场上那高高抛起的金黄麦粒，那随风飘洒的麦糠，那一垛垛圆圆的麦秸垛，火辣辣太阳下父亲紫铜色的脊梁，那善解人意不大不小的夏风，永远是我童年最美丽的念想！
作者简介
孙利芳，女，就职于河南省汝州市地矿局。鲁迅文学院自然资源系统作家研修班学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汝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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