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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  醺

文 | 远山

小酌,无需五花马千金裘,无需呼朋唤友,甚至也无需一壶像样的酒。只需一个人,手执一只素杯,坐在院心里,去等。

等桂花落进杯中,等月色也落进来,等一声蝉鸣来酿酒,这时候随便倒进半碗清水,也是会让人醉的。

 

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地坐下来。在偌大的木桌子上,铺一方素色的桌布,在小白瓷瓶里盛满清水,无需插花,自有院子里粉的樱花,白的杏花,携着几滴露珠落下来。一同进来的,还少不了一片月光。

这时候,且看吧,那小花瓣撒娇似的,在月影里晃呀晃,转而又好似突然想起某种情思,落笔成诗般,静了下来。连着我的魂魄,静定下来。

喜欢就这样坐着,什么事也不做,用一晚又一晚,虚度时光。任月色浇衣,任山风和落花,月光和溪水一起把我灌醉,无需饮一杯,已然微醺。


爱极了“微醺”。

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好像月光奔跑了三个季节,赶来与秋水共写一篇叙事,而恰巧被我窥见其中一二。我便不敢呼吸,静下来,静下来,偷听。

听到月行水上,被千万朵荷花绊住腿脚,湖水荡出十万波涟漪前来解救,它们用打劫花香酝酿出的暧昧,上演一场两个人的电影。

于是,月摇晃在水里,轻轻,轻轻。水柔柔地爱抚,轻轻,亦轻轻。我只是看着。已微醺。

亦像是我披着大红的披风,走在铺满白雪的梅园里,长发在风中扬出水波纹的模样,凉凉的清霜在我脸颊上涂抹胭脂。或是要去见某一个人吧,或者谁都不见,只是一个人。

我的脚步坚定而从容,凛冽的梅香灌满长袍,我蓦然停下来,伸手去摘一朵花骨朵,刚一触碰,梅花忽地开了。恍若一头洁白的小鹿跳进心里来,我闭上眼睛,将鼻子凑近,深深地闻,那是与故人的千山万水深情相拥。无需一杯酒,已微醺。

 

又像是某一个清晨,林间熹微,我沿着满是露水的小径,往深山里走。路旁的花瓣贴上我的唇,几朵游云牵着我的手,老树上的藤蔓讲着昨夜的故事,我听得正入迷,忽闻几声古琴弦音,悠然响起。

那声音从山深处传来,霎时间光芒穿过竹林,似被削剪成琴弦,而我被一种神奇的魔力化成一个音符,思绪跳跃在光之琴弦上。

这琴弦定是被某个痴情的诗人拨响,鸟雀俱静,皆俯耳倾听。我也闭上眼睛,走在弦上,静静地听,已微醺。

 

微醺,是一滴墨恋着一方宣纸,要画出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古画;是一首诗恋上一个诗人,追寻千年也要种进诗人的田园;是风追逐一缕香,奔跑八千里甘心醉倒在小池塘;也是一个痴心的人走在一个故事里,忘记了来时的路。

喜欢这样的微醺,或为某一个喜欢的人,或为某一件喜悦的事,或只是任思绪走进透明杯子里,与那一抹迷人的梅洛红,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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