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包坦，咬牙印，留仓底

包坦

方言读音：bǎo  tan

简明释义：批评。挑毛病。

旧时颍淮乡间的集市上，曾经流传一句话：包坦是买主，喝彩是闲人。那时候，长辈教导晚辈要注意行为举止，也忘不了这样说：不稳当的人，是要遭人家包坦的。

这些话中，都有个“包坦”。外乡人乍一听来，肯定瞬间就变成了“丈二和尚”。但这土里土气的“包坦”，还颇有来由呢。

在颍淮地面上，很多时候，“包坦”与“褒贬”混用。一片“包坦”声中，也夹杂着“褒贬”。不过，在普通颍淮人的语言习惯中，说“包坦”的多，说“褒贬”的相对少得多。看出来了吧。颍淮的“包坦”，其实就是“褒贬”。或者说，它就是“褒贬”的谐音。一般情况下，它重“贬”轻“褒”，批评或挑毛病的意味，更浓厚一些。

有经验的颍淮农人，在出售自家农产品时，能够通过买主的询问，判断其真买还是假买。通常，有购买意愿的人，一定会对产品挑毛病的。这也不好，那也不行。这么“包坦”的人，很可能就是真买主。他想压价呀。反之，那些对产品奉承有加者，恐怕就不会掏票子。

也有些人，在很多场合不注意自己的举手投足。或者大大咧咧，或者口无遮拦。对他们，颍淮人在言语上，会多有批评。这个批评，就是“包坦”他。在人事场上遭人“包坦”，一般都是让人掉价、失面子的事。因此，颍淮人在外，多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谨言慎行，彬彬有礼。他们生怕被人“包坦”啊。

咬牙印

方言读音：yáo  yā  yìn

简明释义：口头上的承诺，拍板定案。

到医院的牙科镶牙，在模子上咬牙印，可能是必经的环节。这样，新镶的牙，才能与原来的牙根吻合，戴着舒服。

但“咬牙印”，还是旧时颍淮人的方言俗语。今天的人，恐怕已少有人听说了，可能也听不明白。

人总是生活在社会中，总要跟各式各样的社会关系打照面。其中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在一些事情上做出选择，在另外的事情上作出承诺。这个选择和承诺，往往要通过“咬牙印”来拍板定案。一旦“咬了牙印”，旧时的颍淮人一般都不会反悔。所谓“一口吐沫一个钉”，“一刀一个血口子”，都是这个意思。

当然，“咬牙印”并不是真的咬个牙印，而是一种面对面、口头上的承诺。有些类似于今天的签合同。签字画押，合同就具有了法律效力。而颍淮人一旦“咬了牙印”，事情也就基本板上钉钉了。虽然不是签字画押，可能比今天的合同还管用。过去，颍淮民间借贷的利率，儿女的婚事，大多通过“咬牙印”定下来的。而且那时候，少有因纠纷而闹到公堂上去。

从颍淮的“咬牙印”，我想起的是契约，以及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它们之间的交集，就是信用。当今天的社会还在为人们不守信而困扰的时候，颍淮人早就通过“咬牙印”的方式，做着守信的实践。

留仓底

方言读音：liū  cǎng  dí

简明释义：过年时吃饭，剩下一点儿碗底子。

它是旧时颍淮人的俗语，也是颍淮人过年时很讲究的习俗。

从除夕开始，至年初三晚饭，共计10顿饭。彼时，颍淮人家过年，这10顿饭的每一顿，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不吃光，而是留下一点儿。吃饺子，剩下一两个；吃米饭，留下一两口；汤汤水水，也不能喝个底朝天。这就是“留仓底”。

顾名思义。“仓底”，就是粮仓的底子。在底子中，留下一点儿，留下的是盼头，是指望。过年“留仓底”，颍淮人是把那端在手里的饭碗，当作粮仓了。饭碗里留下一口，就等于粮仓里多了一粒。那是老百姓自创的一个比喻，更是人们心中的一种美好寄念。

久远的农耕传统，浸润着皖北的颍淮大地。但这里每一页历史的底色，都是靠天吃饭。偏偏，颍淮流域水旱灾害频仍。于是，吃饱饭，填饱肚子，就成为他们祖祖辈辈的惦念。过年的时候“留仓底”，就是其中最为明显的标志。他们把希望，寄托在那样一个习俗中，也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一个比喻。

当颍淮大地激荡着致富的浪潮，当颍淮人把贫穷毅然甩到了身后，也捎带着把“留仓底”交给了历史，划上了句号。今天的颍淮人过年，已少有“留仓底”的人家了。年货花样翻新，吃吃喝喝的饮食品种充足，而且对未来充满信心。这个时候，人们开始觉得，“留仓底”这个比喻有些蹩脚、俗气，甚至有些不知所云。

世易时移。“留仓底”的进退，可视作社会进步的另一样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