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倍思父亲
每逢清明倍思父亲
□ 吴波
2018年9月,我家小二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我也和父亲一样,有儿有女了。我母亲有了孙子,那种喜悦,自不必多说。孩子百露时,我带母亲、妻子以及一双儿女在照相馆拍了张全家福,照片中母亲抱着孙子站在中间,我和妻子及女儿站在两侧,全家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全家福做成放大的摆台,我送至母亲家里,放在母亲床头小柜子上,为的是让母亲能时常看到她的孙子。母亲极开心,天天抱着照片看。然而这两年春节期间,亲友们团聚时,母亲却不时地抹起眼泪,又抽起戒掉好几年的香烟,母亲时常在亲友面前指着照片说:“这地方差了个人!”我听亲友说了,我也特别心酸与难过,我知道母亲是想念我的父亲,她那个睡梦中时常见到的人,他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了。
没办法,今年年后我悄悄收起了全家福的照片。一转眼,快到清明了,母亲早早折起纸钱元宝,清明节前,我们是要去父亲坟上扫墓的。在家里,围着孙子转的母亲,不止一次对我絮叨着:“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看到孙子,多幸福啊!如果你爸还在世,就更好了。”我知道,收起了有形的全家福,但是,在母亲心中那无形的照片依然存在。清明节时,母亲更加思念我的父亲,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每逢清明,祭扫之余,我和姐姐,倍加思念父亲。
我思念父亲那严厉而炯炯有神的目光。父亲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当他瞪大眼睛严厉地瞧向我时,我是特别害怕的。1985年春,父亲刚从新疆调回淮阴,6岁的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目光:瘦削的脸庞之上,一双极其有神的大眼睛,目光直射着我,眼神极其严厉,我立刻就吓得大哭起来,从此总是躲避着父亲,不愿意看到他,更不愿意直面他的眼睛。那年秋,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留在城里留在父亲身边上一年级,而是在乡下外婆家上了学。父亲虽然很严厉,但是对我的关爱并不少,每周六下午,他都要骑着自行车到乡下,接我回城里的家,周日再送我回外婆家。一年中,我终于稍稍亲近了些父亲,后来回到城里重新上了一年级,但是,只要父亲瞪大眼睛口气严厉地指着我的作业:“你看你那字写的,跟狗爬的一样!”我就立刻萎缩了下去。父亲对我很严厉,但对我的姐姐却一直很温和,姐姐上学只要说到需要什么,父亲从不拒绝,刚上初一,就立马给还不怎么会骑车的姐姐买了新自行车;而我,总是活在父亲的目光阴影下,父亲的批评与严厉,让我总怀疑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总记恨父亲的“重女轻男”。直到今日,我也有了女儿和儿子,我才明白,作为父亲,总是会娇惯女儿,总是会在儿子面前表现一下父亲的权威,不知怎么的,快到清明了,时常思念父亲,脑海里,不时地浮现父亲那严厉的目光。
我思念父亲那伟岸而勤劳忙碌的身影。父亲调回淮阴工作的十年,是极其辛劳的十年。他在清河市政公司里上班,工作较轻松,然而,母亲是在淮海菜场里摆摊买菜的,每天总是从天未亮忙到天黑。父亲每天凌晨,要骑着三轮车,过水门桥,到位于动物园门口的新民路批发市场批菜,回到菜场,要帮母亲出摊,然后回家为我和姐姐做早饭,然后是中午做饭,一切的家务,大多都是父亲的,而且只要有空闲,父亲总要在菜摊上帮助母亲卖菜称秤收钱找零,每天忙个不停。冬日里,母亲卖过羊肉,父亲将剩下来的羊头羊肺等打理干净,烧汤给我们喝,为我们增加营养,不知怎么地,现在的我,想起父亲,总会想起在那升腾起的水汽后面,父亲那模糊不清却高大伟岸的身影。
我难忘父亲临终之时痛苦的声音、不舍的眼神。1994年冬,劳累十年的父亲第三次住进医院,严重的肾病,做了手术,取掉一个坏死的肾脏,当时正值寒假的我,全程陪护在父亲的病床前,父亲和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我们父子间的坚冰融化了,我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父爱。第二年秋,我考上重点高中,父亲极其开心,逢人就夸赞,那喜悦的面容神情,我至今难忘。然而,刚到10月,父亲就再次病倒了,肾癌复发,住进了二院。为了生存,父亲天天喝难以下咽的中药;疼痛难忍,豆粒大的汗水不住地流下,父亲不得不打杜冷丁止痛。仅仅一个月,父亲已经形容枯槁,11月5日晚,我回家拿中药刚回到病房,就看到医生在紧急抢救,医生见到我,立刻指挥我去拖氧气瓶,父亲看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叫我:“还不快点去!”当我手忙脚乱拖来了氧气瓶,父亲已经咽了气,头垂在床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满是留恋、满是不舍……
二十六年了,每年清明节,我和姐姐总要约好时间一起去上坟,用铁锹圆圆坟,焚烧纸钱,磕头祭拜,这时的我,脑海里总是父亲的目光、父亲的身影,难以忘怀。
清明节
2021年4月4日
作者简介: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2020年10月文集《清江浦家常饮食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