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忆岳父
忆岳父
岳父去世两年了，两年来，他的立身行事和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往事历历，如在目前。时时警示我，像他那样生活，像他那样工作。
第一次见到岳父，我心里犹如那年参加高考一样忐忑。我在农村长大，刚刚参加工作，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事先预设多种应对的答案，到时却忘得一干二净。我生性怯弱，越是紧张的时候话越多，别人以为我能说，其实我是以此掩饰我的紧张，可是那次见到岳父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点陌生感，就像家里长辈一样亲切。岳父身材高大，却并不威严，有的是一脸的慈祥。那天是星期天，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那么丰盛的菜肴，应该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重视的感觉。席间，岳父很友好地劝我多吃菜，酒，随意喝。那时我还不会喝酒。妻子弟弟斟酒，表现得潇洒自如，我出口说酒司令先喝。岳父忙说，他是我儿子。但我仍然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只是端端酒杯一笑而过。饭后，岳母对岳父说，给两个孩子说几句吧。他思考了一番（或许他早就做了思考），缓缓地说，第一，你们俩相处要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第二是谈恋爱不能影响工作，第三是两个人要互相尊重。听到岳父的三点指示后，我隐隐感觉这场考试应该比较顺利，不禁脱口而出，爸爸妈妈放心，我们会做到的。我原先预设的答案全都被这句话屏蔽了。看得出岳父岳母也很高兴，我的人生第一场面试就这样通过了。
其实人生犹如一场考试，处处有考场，有成功也有失利，但真正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工作当作事业来做，并且做好做到优秀，这是需要一辈子付出才能完成的答卷。
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我牢记岳父的教导，努力把他的“三项指示”落实到行动中。我和妻子在一个单位上班，时间已是八十年代初，可我们遵照岳父的嘱咐，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也许接受的是传统思想教育，特别是受“样板戏”的影响，工作第一，私人情感服从工作。我们就像岳父希望的那样没有影响工作。现在想来这是岳父与我交流最多的一次谈话。
我第一次见岳父，是做客，并不紧张。岳父岳母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倒是紧张了好一阵子。听说他们要来，我急匆匆赶到家，慌慌忙忙，把花瓶碰到地上打碎了，那时刚结婚还没有一个月，就把花瓶打碎了，心里紧张不已。那花瓶外观是碧蓝的颜色，纹理细腻，插上几支红色和白色的塑料花，渲染了喜庆气氛，现在却让我给打碎了，多扫兴！岳父看出我的紧张，他说不要紧，能够粘好的。然后他找来胶布，从花瓶里面仔细粘贴好，从外面看不出一丝裂痕，妻子回来竟没发觉。岳父来我们家是做客的，可是他亲自掌勺，就像在他家里一样，一会就做好了饭菜。这一点我现在也做不到。
岳父关心我们的生活，更关心我们的工作。我们夫妻先后调进县中工作。他为此动了许多脑筋，他认为站讲台辛苦，做个教研员应该轻松一些，他跟一位负责人说的时候，人家说能进县中很不容易了，要做教研员不好办。他还以为这件事办得不够圆满，多少有点遗憾。其实我很热爱教书，喜欢三尺讲台，后来有人征求我的意见，能否去做个教研员，我婉言谢绝。我钟情于课堂，更愿意和年青的学生相处，与学生在一起我的青春常在。这当然是后来的事，岳父是不知道的。
岳父在家里生活严谨有序，在单位更是一丝不苟。在几十年的工作中从未懈怠过。一次，县里搞党性教育活动，他到一单位上党课，认认真真准备，上完党课后，急匆匆赶回单位，有人告诉我，没人像你岳父那样认真。说的人也许随意的一句话，而我却记住了岳父的这个小小的细节，我认为这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岳父歇岗以后，仍然被单位聘用，像在岗一样，认真负责，单位聘用结束后，又在私人单位干到七十岁。如今我也退休后应聘到人家单位继续工作，有人劝我既然歇岗了退休了，就好好享受生活，还去应聘工作干嘛！而我热衷工作，不知疲倦，有时我自己都怀疑我哪来这样的热情，原来是岳父的立身行事给了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我要像他那样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只要身体允许我将继续奉献我的热情。
在岳父渐渐老去的日子里，我们忙于自己的工作，常常忽略老人的感受，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小家庭和下一代身上，与岳父交流的机会很少，有时节假日相见，也没有多少语言交流，但是他老人家的生活，始终是有条不紊。即使到了晚年，他看过的报纸，一张一张叠好，衣服总是保持整洁，不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像经过训练一般。
记得当年一位岳父的同事曾对我说，你是学文科的，但很难赶上你岳父的水平！他说的应该不只是语文水平，而是岳父的立身行事能力。当时我心里还不是很赞同，时间过去几十年，回想那位长辈说的很有道理。人啊，有些事理不是一下子就能明白，经过岁月的磨洗，有一天忽然就明白了，可是领悟的也太迟了。
岳父的立身行事和生活态度是我难以攀越的高度。岳父就像一本书，足可以让我读一辈子，领悟一辈子。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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