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缘】潘立成:我的村,我的家
我的村,我的家
文/潘立成
丽水市大规模的城中村拆迁工作最近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的家乡莲都区联城街道常宅及白前、武村等全村所有新老房屋都将被夷为平地!
常宅村位于丽水市中心西北方约7公里处,区域2.5平方公里。据2018年10月底统计,有142户288人。村不在大,有景则美。这如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村东面是四节山、大节山,温州到杭州的高速公路穿山而过。山上长着四季常青的松树和山茶花等各种灌木及龙衣、茅草,我少儿时常在山上看牛、砍柴、摘野果、采蘑菇。南面是一座门前山,我爷爷曾在自留山上种了很多梧桐麻和桃树、板栗、柿子、毛竹、李树、樟树、松树。梧桐麻既是树,也是麻,笔直的绿色树干不蔓不枝,绿叶子很大。每年冬天,把树干砍下放入水中浸泡后绿色渐渐褪掉,再把米黄色的皮剥下来洗净、晒干就是麻。次年春季被砍的树桩上又会长出新的树干,生命力极强。这种梧桐麻我在其它地方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春天,门前山上桃花盛开,满目灿烂,蜂蝶飞舞,如诗如画。1984年,我远在江西工作每次听到蒋大为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时,心儿立即飞回到自己的故乡常宅村。西南面是一片广阔的粮田,俗称湖田畈。我和父母曾无数次在田里插秧、耕耘、割稻,我还在田里和田边的水沟里捉鱼。畈前有条常年流着清水的人工渠,渠旁有座天然石狮端坐着,转头回望我的家。这座突兀的岩石叫乌岩头,是个奇特的小景点。水渠对面就是白前村了。西面是粮田、旱地和一大片樟树林,不远处是大溪。北面是水路坑溪滩,这条小溪的水不是常年流淌的,时断时续。我孩提时最喜欢在这里捉鱼。溪的两岸是大片荒滩,绿草萋萋,是放牧牛羊最好的地方。我们小时候在这里看牛,可以聚在一起打扑克、聊天。
常宅村最大的特点是拥有众多的水塘。荷花塘、担水塘、牛角塘、军塘、门前塘、殿后塘、樟树下塘、坑头塘、大塘等环绕四周。还有上弄底、下弄两边那层层叠叠的梯田间也有许多小水塘。这星罗棋布的池塘主要功能是灌溉粮田。春季雨量充沛,就把水积蓄起来;夏季干旱,就把水放出来或通过人工水车来灌溉庄稼。塘里还可以养鱼、养鸭,养植莲子、茭白、水菱及作猪饲料的浮萍、水浮莲、水葫芦。村周围这些塘给村民洗衣服等生活方面带来了极大便利,还可防治火灾。水塘多多,好处多多。
常宅村分为两部分,中间由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隔开。按前辈流传下来的叫法,把北半村叫里屋,南半村叫外屋。小时候捉迷藏也是以里外屋划分的。里屋村口有两棵大樟树和一座倒塌了只剩下黄泥墙的常氏祠堂。地势最高的那座房子叫上屋,西边隔了一片田最远的房子叫油车——大概以前是打油的地方。现在那里是联城中学。
外屋有座相公殿。据传此殿相公姓金,在结拜的十兄弟中排第八,故称金八相公。整个殿的建造很考究,木柱子和栋梁非常粗大。殿内既有雕塑的菩萨,也有墙壁上画的佛像,许多村民会来求拜。殿宇一般都建在村外或村口,不知为何此殿却建在村中央?相公殿是前人留给后代最好的公共建筑,全村开大会小会及以前生产队堆放粮食和每天晚上记工分都在这里。1960年,全国大饥荒,村里砍了一棵土话叫田基荆的树放在相公殿门前,有两位邻村妇女来敲剥树皮准备拿回去吃,队长见了立即阻止说:“你俩别敲剥了,这树皮我们自己社员要吃的!”那时,我约十来岁,但这一情景让我没齿难忘!
殿旁有一个广场,可以放电影和搭台演戏。以前看电影和看戏是农村唯一的文化生活,是全村男女老少最开心的事,小孩子早早就把家里的凳子搬去摆好,占个好位置。
全村最南面、外屋最东边地势较高处有座独立的大房子叫上寮。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家的正式住房占地面积200多平方米,原来是土木结构的两层楼,坐北朝南,夏凉冬暖,最宜人居。我们兄弟妹5人全在这座房子里出生、长大。冬天,奶奶带着我们五兄妹坐在大堂前可以晒到太阳,中秋夜晚坐在大堂可以欣赏月亮。奶奶常给我们讲故事、猜谜语,教我们背儿歌——“月亮光,照八方,照到西乡碧湖大地方……”花开花落,燕来燕往,这些都是儿时的记忆。我们家房子的前后都很宽敞,整个大院约有900多平方米。从爷爷开始,我们家里人都喜欢栽树种花,因此房子后面有个植物园,园中有樱桃、杏梅、青枣、枇杷、柚子、麦李等果树,还有三七、五加皮、五爪金龙、万年青、雪里开、茯苓、海芋、石蒜、铜丝藤、鸡冠花、牵牛花、金银花、染指花等药材与花卉。植物园的小竹林中躲藏着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柴寮。围墙以外东北角还有个50平方米的大柴寮。
房子的前面东边有棵石榴树,四五月份嫣红的喇叭形小花缀满枝桠,十月份石榴果成熟了,红色的累累硕果在碧绿的叶中很夺目,会让你想象到果壳里玲珑晶莹颗粒的酸甜味。石榴树南面是个土木结构的猪栏,我小时候常和奶奶在这里喂猪。奶奶把米糠一撒进饲料盆里,几头猪就争先恐后抢着吃,我觉得很有趣,奶奶常叫我去撒米糠。奶奶和妈妈也养过母猪,许多小猪在一起抢食的场景就更加热闹了!猪栏南面是菜园,我常在菜园里锄草、浇水、施肥,看着蔬菜渐渐长大,渐渐被收获,一季又一季。菜园南面是一口精美的小池塘。塘的最东边有几棵高大的芭蕉树。塘边栽有茭白,在秋末初冬季节,奶奶就叫我去看看是否有露出白肚子的茭笋,若有就可掰几支回来做菜吃了。塘里最多的是莲子,莲花是我最早认识并喜爱的花。后来在语文课里读到周敦颐的《爱莲说》和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就更加喜爱莲花了。荷塘边有块平整的大石头,我少儿时早晨常坐在这块石头上朗读课文,朗读间隙也会去捉歇在荷花上的蜻蜓,也会玩荷叶上的水珠,用手捏着荷叶轻轻摇摆,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墨绿色的荷叶上滚来滚去,妙趣无穷。荷塘里当然也养鱼。有一次,我把十来岁的儿子带回老家,儿子拿着根钓鱼杆,把连诱饵都还没装上去的鱼钩往塘里“扑通”一扔,一条红鲤鱼立即扑过来咬住鱼钩!儿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跳,顺手提起鱼杆,轻而易举就把那条活蹦乱跳的鱼钓上来了。那是我儿子钓到的第一条鱼。现虽已30年过去了,但那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莲塘再南面是一块空地,以前曾用来晒谷子、麦子、豆子等。这块地的东边有一棵桂花树,秋风送爽,桂花怒放,满园芬芳,沁人心脾。大楼房前面的西边,有个近80平方米的长方形侧房,里面有爷爷奶奶等已故亲人的遗像及灵牌,我们每年农历清明、七月半、冬至、除夕都来这里为已故亲人做祭祀活动,表达怀念,寄托哀思。围墙之外的东边有口水井,这是叔父和我挖成的。东南边还有个20多平方米的杂物房。整个院子大门两侧各有一棵高高的柏树,四季常青的柏树威严地挺立两旁,如同忠诚的哨兵昼夜守卫着我们的家!十几年前,丽水新芽少儿培训中心的老师,曾带了几百人来这里参观,要求每人以《农家小院》为题写篇作文。《处州晚报》记者到此拍了照片,以《农家小院》为题刊登在头版。前几年,我们兄弟妹在母亲的领导下,集资将原土木结构的两层旧房拆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建了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三层楼房,并对整个大院建起了围墙,这样看上去更加完整、气派。
如此好的村庄,如此好的楼房,如此好的庭院,即将化为乌有,岂不令人痛惜?我生于斯,长于斯,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颇有感情,面对美丽的故居将荡然无存,岂不令人思绪万千,热泪盈眶?法国诗人雅姆说:“如果脸上有泥的人从对面走来,要脱帽致敬,先让他们过去。”以后我再也看不到脸上有泥的村里乡亲从对面走来了,再也看不到村里早晨、黄昏家家户户升起的袅袅炊烟了,再也看不到整个村庄的模样了,再也看不到我潘家园里的楼房和房前屋后的池塘、果树、花卉了……让我再轻轻地摸摸这里的砖,这里的瓦,这里的石头吧!让我再静静地闻闻这里的树,这里的草,这里的花卉吧!让我再悄悄地和水塘里的鱼虾们说说知心话吧!当巨大的挖掘机轰隆隆开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美好将被残酷无情地彻底破坏!这里的一切景象都将成为另一种不忍目睹的惨象!这里曾经有过的一切美景我都只能在记忆中回忆,在睡梦中见到!未来的这里不知将建设成何种模样?无论何种模样我都不憧憬,不稀罕,不期待!因为任何富丽堂皇的场景都无法取代我对故土的美好记忆!无法取代我对家乡的深切热爱!永远热爱!
呵,我魂牵梦萦的故乡常宅村!呵,我无比眷恋的故居潘家园!
责任编辑:施静云
终审编辑:寂 石
排版编辑:丁 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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