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之声||《国厅同学》&《交口中学》作者：仲晋明 朗诵：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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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厅同学
作者：仲晋明 朗诵：罗兰 配乐：傅冰
开春以后，我顺利升级至初二。开学的那天好生热闹，因为南营、北营和屯子窑三个大队的学生合并了，操场上锣鼓暄天，红旗招展，高兴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走进教室一看有四五十个同学，还有云英、草灵、改梅、改翠等六个女学生。老师队伍也扩充了，还有从县城来的老师。这下好了，以扫往日阴霾，可以快快乐乐的学习了。可事与愿违，我却因为黑五类子孙的事处处受到排挤。那时我多么渴望进步啊！每周写一篇思想汇报；每月写一份入团申请书。隔三差五向班主任示好，因班主任王老师还是父亲的同学，想着他能保护我呢，可谁成想他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这娃恓惶的，他爷爷是个黒五类＂。五雷轰顶，就这样把我从无产阶级队伍中踢出去了。同学的白眼，老师的排挤，硬生生的把我从好学生中剥离了，用现在的话涚就是出圈了。班主任整天把几个根红苗壮的叫到宿舍开小灶，为了提高作业质量还给他们抄答案。我这人也犟，老师不待见吧，还偏偏要爬到老师房前那颗大核桃树上示威。一边看着书，一边心里想着，有什么了不起，能考上高中才是本事呢。后来印证了我的判断，那六个所谓的好学生一个也没有考上。
国厅来的晚，因为生病迟了一个月才报到的。也是赶巧了，我那天从核桃树下走过，周老师非说我偷吃核桃了，不由分说罚我在烈日下暴晒，刚好国厅碰见，便找周老师理论。周老师自知理亏，又知道国厅有后台，只好作罢。于是国厅拉着我的手，像是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侍我，我也心生感激。从此，便成了莫逆之交。
国厅家世确实非凡，有一个在外干大事的姐夫，又是家里老小，大家宠着惯着。家境也好，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更牛的是他父母给他订了个娃娃亲，亲家是卜罗沟有名的蒋家，那家四个姑娘个个天仙似的，是有名的县花、市花。
说到国厅的娃娃亲媳妇，确实是一个标致的女子，十五六岁，一米六八的个子，白晳的皮肤和着娇好的面容，越发出落的干净漂亮。她叫蒋改梅，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国厅也是班里公认的美男子，气宇轩昂，能写会画，谈吐不凡。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我和国厅都是班上有名的烟鬼，而且抽老旱烟只抽叶不抽杆。每次下课我俩就偷偷躲在角落腾云驾雾一番。新来的耿老师有意要整治我们这些烟鬼，常常把我们俩调到最后的坐位上，这样下课铃声响过，等前排的同学散开，我们就出不去教室门了。在抽烟这点上，国厅最有办法，不能用烟斗，就随手在作业本上撕下一段纸，经手轻轻一转，一支寸长的烟卷就做成了。这样的发明很长时间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可总是有透风的墙，老师很快又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惩罚我俩在雪地里整整站了一个上午。不几天国厅知道是媳妇告的密，便前去理论，可当他推开门却看见媳妇和耿老师亲嘴昵，顿时怒火中烧，在耿老师的宿舍打了媳妇一顿。
改梅退学了，国厅也因得罪了老师而被迫转学了。走的那天，国厅含着泪送我一本书和一大袋老旱烟。我也非常的动情，毫不割舍的把自己积累多年的一本画稿送给了他。我们就这样分手了，而且一分就是二十多年啊！
前些年，回家探亲时去看望了一次国厅同学。只见他衣衫褴褛，佝偻着腰身正赶着一群羊朝我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分干练的女人，一手挽着箩筐，一手牵着两个小孩，嘴里还在吆喝着牲口。天那！这就是当年的校花吗？难道岁月的风霜带给她的仅仅是身后的孩子，还有她苍凉凄楚的生活境遇吗？望着这个满脸皱纹的村妇，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后来得知现在国厅的媳妇不是蒋改梅。改梅与耿老师一起回县城了，听说在县剧团唱过小旦，之后，又嫁了三个男人，生了三个娃娃，谁也不待见，绝望中投河自尽了。
是夜，四周寂静极了。远山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声，惹得村子里的狗叫个不停。身旁的国厅打个哈欠就睡着了。我却久久不能入眠，多年没睡过这烫人的火坑了。心里在想，当年我们同学中本应国厅最有出息的。老师和同学们说：“国厅一定是个城里人，一定能当大官。”就连一次算命先生看到他后也眉飞色舞的说：天庭饱满，地格方圆，必当“华主席！”还是在国厅的示意下，先生才注意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我又在想，如果当初不与命运抗争，不执意走出这山沟，我的境遇会是什么样子。转眼一想，过去的事了，不提它了。眼下迫切的是如何关心国厅的家境。想着想着我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即起身辞行。随手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五千元钱塞到了国厅手中，国厅说什么都不要，还说这是他几年都挣不到的钱，又说我在城里不易，留着自己花吧。我握住国厅布满老茧的手，久久都没有松开。
后来听朋友说，我走后，国厅买了个最好的三轮摩托车，带倒档的。不幸的是那天拉东西上山挂错了档，夫妻俩摔下了山崖，从此再没有睁开眼晴。听至此，我的两眼模糊了……
2016年春写于正心堂，2017年6月改定于古城西安。
交口中学
作者：仲晋明 朗诵：罗兰 配乐：傅冰
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高中，可迟迟等不到通知书。开学几天了，公社捎信说让我报到才得知，是捎信的人把通知书送给他侄子了。在他眼里我是上不了高中的。我们南营联校四十多个同学中只考上了六个，我名列第三。那时考上高中是件荣耀的事，可以吃两年国库粮，也算是公家人啦。
西交口高中，座落在瓜峪中游的西部，东面是绵延不断的石头山，悬崖峭壁，崎岖难行；西边是黄土高原，极目望去，四野八荒。凹陷的大地隆起一丘丘黄土卯，形成了一道道的秃梁。夏秋两季还是美的，蓝鸽莹莹的天，蓝鸽莹莹的地，一层层梯田一层层绿。到了冬季，黃色的粉尘，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浑黄的天地间有两条大河交汇，谓之交口。
一番欢喜后，面临的是住的问题。黃土源干旱少雨，林木稀少；地貌多变，沙石稀有；唯有铲窑最简便。这方面我是行家，从小学过木匠，知道铲窑的三个口诀，即＂一平、二型、三居中＂。在我的带领下，很快修成了几眼窑洞。为此，我在同学们的心中也有了威望，不久身边就聚拢了三狗、运粮等好多好同学。
接下来，还是要面临那条艰难的求学之路。上学之初还好一点，有个女同学云英作伴。尽管两家离的也很远，但相约作伴，路上也有了个相互照应。大概三个月吧，云英停学了，原因是未婚夫家怕女娃娃上学多了变心，也就在家里的压力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了两边老人的心愿。云英是个善良的姑娘，雪白的肌肤，高高的个子，一双大眼睛顾盼有情非常漂亮，特别是身后总是掉着两个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十分可爱。她家给订的娃娃亲是南营村张家，未婚夫叫张启明，也是我的好同学。小伙子个子不高，黑黑的脸上有一对小酒窝，一双小眼睛常是笑咪咪的。他比我大几岁，也有一身好体力，初中那会儿给我分的勤工俭学任务，大部分都是他帮我完成的。好同学嫁好同学，我打心眼里祝福他们幸福快乐。
最难的还是吃水问题，学校供的水仅够几个老师用的。我们百十号学生吃水要靠自己去解决，我是生活委员，有时与同学们跑上几十里路都找不到水喝，常常是担着两只空桶自嘲的说“为吃水，英雄好汉跑断腿！”后来，我就利用课余时间去卸车，挣钱买水喝。那时面黄肌瘦，体力不足，每每把一百多斤的麻袋挪到车厢边，再用肩膀顶住飞也似的狂奔，因为不小心摔到地上就再也没力气搬动了……卸一个嗄斯车挣三元钱，这时总是拿出七角钱买瓶罐头奖励一下自己。后来也学聪明了，远处挑不来水就到近处牲口喝的深潭中去取，那水是深绿色的，是从附近山上冲下的脏水，里边有死猫烂狗的尸体飘浮着，有长蛆和黑头的蝌蚪在水里游动，还有陈年的老苔夹杂着驴粪马尿浸泡其中，老远老远就能闻到恶臭的味道；这样的水经过几次处理也只能笼馍炒菜，想喝一口便苦的难以下咽……
那时，天天想家。星期六一放学就撒丫子跑了，哪管山高路远、坡陡坑深、洪水猛兽，心里想着的是妈妈的味道，还有那痛痛快快的一顿牛饮。每当跑到山顶时，望着家里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就用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的喊着：妈妈，妈妈，我回来了！群山和鸣，回来了……回来了！
2016年春写于正心堂，2017年6月改定于古城西安。
朗诵
罗兰：语言艺术教育及研究人，大型活动策划人。获语言类“国际优秀导师”奖。
作者
仲晋明：供职于解放军某部。入伍三十余年，笔耕不辍，先后创作诗词歌赋近百首，军旅随笔三百余篇。业余尤喜书画、篆刻、摄影和栏图设计。其作品多次在国家刊物上发表。现为美协陕西会员，军旅文化、周秦文化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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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期 主编邮箱：1946163792 @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