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

七月初六，正午，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月亮湾旁的小渔村，树上知了无休止的鸣叫，海风阵阵袭来。

村头一间八十年代的小屋，外墙斑驳，理发室几个字模糊不清，依稀可见。

室内一个老旧的吊扇，慢悠悠吱哑吱哑的转个不停，墙上的镜子长出几道裂纹，像一朵梅花。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理发师是位白头发老人，整洁的白发一丝不苟，眼神坚毅，一双剑眉斜斜刺向双鬓，手中剪刀如同二月里的春燕，极速的飞来飞去，洒落下一地碎发。

他的孙女嘴里含着棒棒糖，坐在一角的破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津津有味。

几个老人坐在窗户下长凳上闲聊，手里提着二尺来长的竹筒水烟袋，不时吸上一口，吐出一团团淡淡的烟，间或发出一阵苍老的笑声。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房间顿时暗了下来，老人们停止交谈，下意识的看过去。

小女孩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愕，怯怯的往后缩了一下。

白头发手中剪刀没停，扭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一个魁梧的迷彩服站在门口，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豆大的汗珠不停划过他黝黑的脸庞。他一只手掀开胸口的迷彩服，一只手狠狠的在脸上擦了一把汗，大口的喘着粗气：“大爷，等下能不能帮我先理，我急着回去，下午还有任务。”

“给他先，给他先。”不等白头发说话，老人们纷纷开腔，一脸的和善。

白头发点点头，“坐，马上。”

迷彩服看看狭小屋子，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抓过一个小木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咧开嘴冲小女孩笑了笑，小女孩害羞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一个老人举起手中的水烟袋，示意迷彩服接过去。

迷彩服急忙摆摆手。

老头执拗的举着，“兵哥，来一口，解暑。”

迷彩服将信将疑的接过水烟袋，犹豫几秒钟，低头猛吸上一大口，顷刻间，浓烟钻进肺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差点出来，老人们拍拍大腿，大笑起来，小姑娘咯咯的笑了。

迷彩服不好意思的把水烟袋还给老人。

这光景的功夫，男孩的头发理完了，付了钱，好奇的打量迷彩服一眼，然后飞快跑走了。

白头发把凳子上的木板翻了个面，“来。”

迷彩服高兴的坐过去，笔直的像一杆枪。

汗水顺着迷彩服的脸颊流下来，汇成小溪，湿透胸前的衣服。

白头发手里剪刀不停，“小伙子，心静自然凉。”

迷彩服看着白头发沉着的眼神，突然觉得窗外的蝉鸣也不再烦躁，汗水慢慢的少了下去。

手起刀落，迷彩服的头发变得短促有力起来，根根直刺苍穹。

“洗眼睛吗？”老人问迷彩服。

“啊？洗吧。”不明所以的迷彩服下意识的答应。

“别动。”白头发取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左手撑开迷彩服的眼睛，右手稳稳的将刀锋伸进去，迅速的旋转起来，刀锋嗖嗖的划过眼睛，接着是另外一只眼睛。

迷彩服大气不敢喘，双眼瞪的老大，汗水瞬间就湿透后背和双臂，内心是一万个后悔。

“洗耳朵吗？”收好剃刀的老人继续问他。

“啊？洗吧！”话一出口，迷彩服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别动。”白头发取出一个长长铁条状的刀，左手摁在耳朵上，右手轻巧的提着刀，顺着耳道插进去，嗖嗖的转起来，几秒钟后拔出来，换到另外一边。

白头发收拾好剃刀，迷彩服依旧坐在椅子上傻傻的不敢动。

白头发觉得奇怪：“怎么？理完了！”

“啊！哦，好，好。”回过神来的迷彩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有种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感觉。

老人们吐出几个眼圈，欢乐的笑出来。

“感觉怎么样？”白头发追问一句。

“嗯……”迷彩服愣了愣，眼明耳亮，神清气爽，他赞叹不已服的点点头，“舒服，真厉害！。”

“嘿嘿。”白头发得意的笑笑。

“手艺人，靠的就是个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