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票房黑马非《我的姐姐》莫属了,截至目前它已经突破了4亿票房,豆瓣评分7.2。谁也没想到,这部主打亲情牌的现实主义电影,居然能够在以往无人问津的清明档脱颖而出,而且正面对抗的可是好莱坞大片《哥斯拉大战金刚》。今年春节档冠军母女组合《你好,李焕英》到清明档扛把子姐弟组合《我的姐姐》,现实向电影为什么越来越能冲击高票房了?《我的姐姐》是一部女性向加现实向的电影,讲述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一对关系疏远的姐弟俩,因为父母意外车祸身亡,不得不捆绑在一起。姐姐从小处于重男轻女的家庭环境中,极其渴望去北京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人生之路却骤然被意外打断,陷入了痛苦的纠结。很多女性观众纷纷反映破防了,妆哭花了,口罩哭湿了。与其说《我的姐姐》文本有多么优秀出色,不如说它的情绪价值,能够引发观众的强烈共鸣,尤其是女性观众。因为,电影中姐姐们的故事,从过去乃至现在,在中国无数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重复上演,女孩沦为被放弃、被损害的一方,命比纸薄。张子枫饰演的安然,也才不过大学毕业,却要被所有亲人逼迫,背负起弟弟的人生,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安然的姑妈,为了弟弟放弃自己的学业,为了弟弟放弃在俄罗斯做生意,顺便,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她被规训着为家庭、为弟弟付出,几十年来习以为常,以至于试图继续用长姐如母的思想绑架安然。她们的故事具有真实而普世的情感,对于中国女性生存困境的呈现分外刺痛,更让人难过的是,这种困境似乎仍然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就像电影没有采用爽文女主逆袭的结尾,而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安然究竟会怎么选择,没有人知道。但至少,在女性主义大潮的当下,电影能够将破碎的一面大剌剌地展现在大银幕上,让我们更多的人直面、思考由来已久的女性困境。即使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扭转现状,总归是有机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北大王一川教授总结了现实主义电影的三种范式,分别是日常现实主义、诗情现实主义和奇观现实主义,三者彼此交叉渗透,并不割裂。如果是早些年,大概没有人相信一部现实主义电影能够扛起中国电影票房的大旗,几千万就能盈利,有个几亿元票房应该就是天花板了。虽然现实主义电影也不乏佳作,但鲜少票房成绩出彩,一般都是走电影节拿奖路线。其实我国有着悠久的现实主义电影传统,曾经的现实主义电影非但不是冷门,还是社会的主流影片。只是在九十年代之后,伴随电影市场化浪潮,现实主义电影在商业化浪潮中逐渐没落。这一方面是由于对好莱坞大片的追捧,冲击了国产导演心智,认为大制作是吸引观众的秘诀,另一方面则是随着技术的进步,国产导演也有了做大制作电影的能力。所以我们会发现,在过去十年,电影市场以商业化炫技大片为主,大明星、大场面、大制作层出不穷,也的确出现了一些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好片。
但一味的追求大制作,却忽略剧本的故事线和逻辑线,再精美的画质、再大牌的演员也难以拯救故事本身的“魔幻”。
趋之若鹜拍摄的商业大片,反而不如很多中小成本的现实主义电影票房可观。
《无极》
电影工作者们不再投机取巧贴合所谓的票房密码,而是专注自我表达,在小众边缘题材圈地自萌,开始深入挖掘现实题材。一些现有的现实向成功案例更是给了导演们深耕的信心。2018年的《我不是药神》虽然没有大腕儿、大场面,就连导演文牧野也不过是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行业小透明,但却硬生生冲到了31亿票房,成为国产现实主义电影的一个标志性转折点。更让人欣慰的是,这部电影还引起了总理关注,推动了中国《药品管理法》的修订进程。再比如《我的姐姐》,小成本制作,却是票房黑马,它的成功再次为现实主义电影正名,现实向电影商业价值潜力无限,值得开发。不管是《我不是药神》,还是《少年的你》、《我的姐姐》,纵观这几年现实主义电影的爆款,不难发现,不管什么题材,它们通常有着接地气、明显的情绪输出,在最大程度引起观众强烈共鸣。《我不是药神》反映的看病难看病贵问题,《少年的你》则是聚焦校园暴力事件,这些电影紧贴现实,和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传递的情感也是共通的。精准切题捕捉到观众的情绪,影片也就成功了一半。但是如果只有情绪而没有故事,失败也在所难免。诚然,几年时间现实主义电影以黑马之姿实现了多次逆袭,但我国现实主义电影依然有不少局限。优秀的现实主义电影要以现实为基础,将镜头对准日常生活中鲜活的个体,真诚地呈现社会现实问题,既保持批判性,也要不失人文关怀。然而实际创作中,为了规避风险抑或是投机取巧,现实主义电影题材跟风、创意重复的现象十分严重,一定程度上导致观众审美疲劳。只要出现了爆款热门影片,资本就蜂拥而上,批量创作同质同类的电影,令人哭笑不得。绝大多数现实主义电影能够得到的排片量基本上都少的可怜,包括一些爆款片,也是在后期口碑、热度上来之后才有了足够的排片。《棒!少年》、《百鸟朝凤》都是口碑佳作,但在影院却默默无闻,甚至不少人不知道有这些电影。虽然我们都说现实主义电影崛起,但目前来看还是很难与商业大片相抗衡,崛起之路道阻且长,困难重重。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大片,沈义贞教授提出创作“现实主义大片“的概念,不仅是高概念运作的大片,更重要的是具有大思想、大气概、大境界和大视野,全景式展现社会生活和时代风貌,传达出历史的纵深感。回归本位,关注社会现实,聚焦普罗大众的生活百态,抓住批判、反思的核心要旨,才能使现实主义电影具有足够的价值。但是应当摒弃浓重的意识形态说教痕迹,现实主义大片仍需落脚于文化现实。美国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曾说:“人们只有将个人的生活和社会的历史放在一起认识,才能真正理解他们。”现实主义电影也是如此,将个人生活和社会历史放在一起,才能真正收获观众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