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一头牛

  刚到报社,我的手机响了,是社长打来的:“小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一个紧急采访任务由你去完成……”

  挂了电话,我急忙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社里有几十个流动采访记者,一般采访任务不会让我去完成的,除非重大的采访任务、重大事件才会让我这个社里“王牌”出马。
  我敲开社长的门,一见面,社长郑重开口:“小张,这次采访任务非常艰巨,责任重大,到李湾村采访一头牛。”

  我听后很吃惊地问:“采访一头牛?”

  “是的,让你去采访一头牛。你应该明白,李湾村是新农村建设示范村,新兴旅游绿色村,红色革命纪念村。现在正向省里审报社会和谐自然村阶段,在审核过程中。在这节骨眼,出了插曲。两年前,曾家和贾家两头母牛各下了一条小牛仔,在水库放养中丢失了。两年后,偷牛贼被抓住了,他把偷去的一头牛养着,现在物归原主。两家人都说,这头牛是他们的。一头牛不可能是两家的。于是村委会出面调解,把牛按市场行情打价,每家各分得一半的钱款。这两家人均不乐意,偏偏都要那头牛。他们都放下狠话,那头牛给一百万都不动心,他们要的是实事求是的结果,该谁的就是谁的。这下村委会领导没有办法了,打电话求助报社,通过新闻媒体干预,把这件事给平息掉。”

  我听完社长介绍,很为难了,问社长:“牛又不会说话,我该如何采访呢?”
  “采访一头牛,目的是虚张声势,实际是解决问题,平息他们之间的纠纷,不要让小事情闹大了,引起负面影响。”
  告别社长,我收拾好采访器材,驱车前往李湾村。
  来到村委会,村支书和主任早站在门外迎接我了。
  来到了村委会大院内,那头被采访的牛拴在大院中央,悠然地吃着草。
  我被引进村委会议室。很快,曾、贾两位失主被喊来。

  村主任把我介绍一番,让我进行采访。

  我们来到大院中央,我用手摸着牛,开了口:“这头牛让村委会买下来,比市场价高出两千,你们各分得一半。这样的新闻有看点,你们谦让的美德在报纸报告,一定会引起反响,这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贾失主道:“我们要得不是钱,不是名,而是公道。记者同志,你说得天花乱坠没有用。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想到了绝佳的办法了,我家母牛虽然被杀掉了,我家还存有母牛的几块大骨头。我要通过DNA鉴定,花费再多费用在所不惜。”

  贾话音刚落,曾接过话:“我们相信科学,相信真理。我家母牛的骨头也保留着。我们通过科DNA比对,揭露真相,花十万八万我绝不退让!”

  这下我搞懵了,这两家失主为了一头牛较起真,发了疯。这头牛能值几个钱呢?要是通过DNA鉴定费用,少说好几万,得不尝失,又何苦呢?
  我说:“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门里亲戚,门外邻居,为了一头牛,各不相让,还要给牛做DNA鉴定,伤财伤感情,何苦呢?”
  没有想到,他们异口同声:“我们要的是真相与结果!”
  两个人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给牛做DNA鉴定,验明正身。

  就这样,两家人较上了劲,真把样品送到了国内具有DNA鉴定资历的机构单位去了。

  我再次到李湾村采访时,是一个月后。
  村主任告诉我,他们为了给牛做DNA鉴定,搞得沸沸扬扬,惊动了省内外各路记者前来采访。这头牛也成为新闻聚焦热点,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来拍照。这次,两家人各筹集了五万元钱作为鉴定费用,结果呢,他们两家是竹蓝打水一场空,这头牛根本不是他们母牛下的仔。这真叫捉鸡没捉成,反丢一把米。
  经过这样翻来覆去折腾,这头牛再次成为了热度新闻,曾、贾两家也成为社会评论的热点。
  我前往贾家采访。推开门,我很吃惊的是,大有不共戴天的两家“仇人”齐聚一堂,谈笑风声。

  还没有待我缓过神,他们热情地将我推到上首座位。贾家主人说:“我们得知您今天来村委会,在家等着您登门采访呢!”

  我如坠五里雾中,愣怔住了。
  曾当家人接过话:“其实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头失而复得的牛不是我们的。因为我们两家的牛都各做有记号的。”
  我听后惊讶了,忙问:“明知道这头牛不是你们的,为何还坚持投入几万块钱为牛做DNA鉴定呢?目的何在?”
  他俩都笑了。
  我彻底懵懂了。
  贾说:“这是周谕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引起众多媒体关注,为了讨回公道。”

  我瞪大了眼睛。

  曾忙解释:“民以食为天,作为农耕时代的功勋,老牛没有了,庄稼赖以生存的土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花园村,旅游村,工业村,商贸村……我们村这片肥沃的土地眼看就被机器轰鸣声覆盖了,我们心痛啊!记者朋友,我们中国每天平均消耗近十忆斤粮食,田地渐渐被吞噬掉,没有了粮食生存的空间,我们食用的粮食难道从空气中来?这次声势浩大的对牛鉴定的笑话到此水落石出,但我们失去赖以生存土地的农民不会放过一头牛的,让老牛作为土地生存的形象代言人:拯救流失的土地,还原庄稼赖以生存的空间……”

作者:张正旭

排版小编  :张一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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