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读论语丨沈铖老师:愤悱之处 启发之机

各位朋友好!
我们今天继续聊一聊《论语》,跟大家谈一谈儒家之学。《学而》篇第一章讲“学而时习之”,其实就是从儒家的角度给我们的人生定下一个最基本的阐述,人生的本质就是“学”。
“学”就是修身,修身以求自进,自我的进步,自我的进化,这是儒家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修缮自己,更新自己,如“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我们昨天、今天、明天,日日如新,每天都是新的。“新”不仅仅是在外部,更在自我内外都能更新,这就是“学”。
以上几讲关于《论语》的学习,我们从“学”谈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就是说,我们既然要学,就要跟老师学,也谈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师?什么是从师而学?谈到了以善为规。
今天我们要沿着“老师”这样一个命题谈一谈孔子是怎样做老师的。
今天的话题就涉及到《述而》篇的一句,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这一句主要谈夫子是怎么教人的。但夫子具体对谁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这里记录的单纯是夫子自述的一句话。
这句话掐头去尾只剩下这么一句,除非有新的出土材料,否则我们很难知道夫子具体针对谁说这句话。当然,我们不需要知道夫子具体针对谁说,就可以当作夫子是对着他的弟子,乃至于对着我们今天的人,因为只要从夫子那里有所获得,我们都可以觉得夫子就是我们的老师。
所以从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上,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一点:这一句论语,夫子是在谈论他是怎么教育人、怎么启发人的,是夫子自己的教育心得,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们看,作为万世师表的夫子,他是怎么教人的,能够给我们今天的人以怎样的启示呢?
这一句出自《论语·述而》篇,而整个《述而》篇三十八章的核心是夫子的画像。里面的内容非常全面,构成了一个比较立体的、亲切的孔子,内容涉及夫子的言、行、动、静、喜、怒、哀、乐,包括日常诸多事件。可以说《述而》篇是对夫子是一个怎样的人的非常好的回答。
我们有些时候会觉得周围人或者人生无非如此,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太过于精彩绝艳的人,太突出超越自身想象的人。
一旦遇到,会给我们带来这样一种观感:人生原来还可以这样去过。读一读《述而》篇,我们可以因见其文而想见其人,可以想象一下,夫子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怎样言、行、动、静的。他做人做事情的出发点、方法,以及最后的归宿在哪儿?而《述而》篇是一个非常好的回答,回答夫子是怎样一个人,他是怎样做事情的。我们今天所谈的这一句就谈到了夫子日常当中是怎么教人的。
历史上说夫子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身为一个老师能够教这么多的弟子在今天可能也不是罕见的事情,但是能够教出七十二贤人,这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我们之前谈到师,今天就从夫子这样一位万世师表来看一看他是怎样教人的。
这章之前夫子说过“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也对应了夫子的一个态度“诲人不倦”。“吾未尝无诲焉”意思就是说,只要你是自己前来求学的,我都会教。这是一种怎样的胸襟?
我们可以联想到孟子是怎么样的。孟子说“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换句话说,孟子喜欢教聪明的人,他不喜欢教育那些资质相对较低的人。
但夫子不一样,夫子说,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有心向学,我都会教。所以孔门之下人才辈出,有七十二贤人。但是恐怕很多人就不知道孟子的弟子有哪个是贤人。孔子的弟子当中,我们可以知道子路、子贡、颜回等等一大批先贤,但是我们很少听到孟子的弟子,比如公孙丑等等,其他一些弟子有什么样的作为大家就了解比较少了。
可见夫子教人是非常厉害的,他能够不论这个人的资质,不论他的出身,也不论其他的条件,只要有心向学,他都会教,而且能够把人给教出来。这点非常值得我们去研究,夫子是怎么样去教人的?他为什么诲人不倦?为什么强调“不倦”?是因为“诲”和“教”其实是有区别的。我们今天都说教诲,看到很多的都是教人,很少用“诲人不倦”的“诲”字。
简单来说“教”偏重于示范,而“诲”偏重于解答。“教”这个字,它代表的是孝之文也,代表的是行动上该如何去做。
我们古人讲的孝不只是孝顺父母的意思,还代表接受命运所带来的所有事物的方式和方法,这个叫做“教”,也叫“效”。“效”不只是承接父母,而是从承接父母的意志、行为当中,转而能够养成承接万物、承接天地、承接命运的这些方式、方法、礼仪和原则,所以孝之文也称之为“教”。
我们要教给人的就是这种面对事情、面对事物的条理、方法和原则,让他们能够自如地应对,这个才是“教”。
所以“教”偏重的是示范作用,偏重的是行为,偏重的是该怎么样去做。但是“诲人不倦”的“诲”是言字旁,偏重于用语言来进行解答,通过言语的方式解答思维上的困惑。
如果“教”是行为的传递,“诲”就偏重于言语来拨动你的思维,进行一些对于知上面的解答。所以上面一句“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下面一句,“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就是代表了夫子是如何诲人的。意思就是说夫子用言语,用解答的方式去教育人、点拨人。
夫子诲人,通过这一句论语可以看到三点:第一,启之;第二,发之;第三是复之。但是启、发、复,这三点不完全是并列的。其实夫子诲人、解答、点拨于人只有两点,就是“启”和“发”。“启”是打开,“发”是引出,从这两点就可以显露出夫子的高明,他如何用言语去解答别人的困惑和求问。
“复”是在“启”跟“发”之后的状态中才去说的,所以与“启”和“发”不是并列的。刚才说“启”是打开,“发”是引出,我们就知道,夫子解答别人求问的方式,不是让人记住什么知识要点,或者其他的条条框框,不是说我有一个答案告诉你,让你去记住。
夫子所阐述的内核是让人成为一个自觉的、自发的、自我明白的主体,让人去做明白人,让人自己去领受。“启”跟“发”的打开和引出这尤为重要。
在教育人的时候,我们今天的人已经较为习惯了一问一答,忘记了教育的本质是让人成为一个自发自觉的主体。让人能够自己去想明白问题,让人家能够开动自己的脑筋,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经常别人来问,我们就回答。这一问一答就让别人省去了思考的时间和思考的状态。包括很多老师在教育学生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正确答案灌输给学生,这一点非常的错误。
所有学习的内核都是引起自己的思考、反思和调整。假如我们失去了体验的过程、思维的过程,仓促地把在问答过程当中形成的答案当作规律,或者戒条,乃至自己不断地去奉行,那等于把自己给闭住了。
夫子的这个“启”字非常高明,即打开你。比如说夫子面对一个人来问问题,他首先不是仓促、快速地给你答案,从而显示自己的高明。他会先打开你,首先让你感觉到“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是怎么产生的呢?”这就叫做“启”。
使人能够打开自己的思路,打开自己的内心,打开另外一只眼睛去看自己。
不仅有“启”还要有“发”,就是引出。有一些问题,有一些困难和疑问,我们虽然一时之间想不清楚,但其实我们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只是由于当时情绪的冲击,或者思维上一时没有转过弯所以憋闷在其中。这个时候就需要“发”字,把它不断地陈述出来,摆出来。
有些时候我们甚至可以有一些方法,就是当自己思维特别不清楚,遇到困难的事情时把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写在纸上:我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别人是怎么对待我的?等一件一件写清楚了,我们忽然发现自己是知道答案的,这就是“发”的过程。
孔子诲人用解答的方式就遵循了这两个原则,一个是“启”,打开你;一个是“发”,引出你。
尽量把遮盖你智慧的那些迷雾给打开,尽量把你内在混乱的东西引出来,使得你自己能够明朗,呈现出条理;同时在这个过程当中,自己的智慧、修养、心境通过这种反思,通过夫子的梳理能够湛然地呈现出来。所以夫子是一个非常高明的教育者,懂得用启发,而不是灌输。
了解了这一点我们要深刻地反省一下自己,比如说日常面对孩子的时候,面对他人的时候,我们是否急于地把自己的观念和观点塞给孩子,塞给对方,迫切地想要与对方达成一致,统一认知。这一点恰恰阻断了别人思考的时间、思考的状态和接受的过程,往往欲速则不达。
夫子的启发基于内在的一种非常纯正的修养,同时“启”跟“发”是有前提的,不是主观上随着自己的意图启发,如果是那样,本质还是灌输。我们有些时候的启发其实不过是想将别人引导到自己的见解或者理解之中,这个也不能算启发,这还是灌输。
我们要因着对方的问题而还回去,是让人明白自身,这个才是启发。为什么呢?因为夫子教育的核心不是传授知识,也不是灌输概念,而是让人能够成为自己,让人成仁。
所以“启”跟“发”有两个前提,“启”的前提“愤”,“发”的前提是“悱”。“愤”跟“悱”两个字非常特别,都是竖心旁。我们知道中国汉字的造字是十分特别的,字形里面就有字义。
有“心”字底的字,有“竖心”旁的字,比如说思、感、怒就是心字底,而愤怒的“愤”,憎恨的“恨”都是竖心旁。心字底的字表示这个事情是由内心长出来的,竖心旁的字表示内心对待外物的一种态度,对事物的某种状态。“愤”这个字,竖心旁加一个贲卦的“贲”。“贲”就是上面有花、有草,下面有贝壳,代表的是上古致祭者穿戴的条理。
贲卦讲的是“人文化成天下” ,“贲”讲的是条理、纹理。从这个“愤”字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的内心在观照一种条理。我们的内心在渴望一个道理、一个条理的时候,想弄清楚因果,想弄清楚本末,想弄清楚先后,但是这一切都得不到。
在这种状态下,我们会明显地表现出一种愤怒的状态,就是我们在内心会觉得这个事情怎么可以这样?所以我们愤怒了。外在事物的状况和我们自己所认定的条理和因果不一致,我们就容易产生愤怒。
我们经常愤怒时就会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发现,自己所认定的道理和所遇到的事件不一致了,别人没有按照我的道理,没有按照我认定的方式进行的时候。
当我们内心渴望一个条理的时候特别容易愤怒,然后我们会质疑,这个事情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表示了这两种思维的碰撞,两种条理的碰撞。我们没有办法理解外在的因果关系就会产生极大的愤怒,这是“愤”。
我们看“悱”字,左边是一个竖心旁,右边是一个非常的“非”,是什么意思呢?我们的内心总面对一种自己想否定的状况,或者是我们内心面对一种不理解的状况。更多的是,我们的内心处于一种处处横隔、障碍不通,不知道如何确定方向的状态,这个称之为“悱”。
夫子的启发是这两个状态作为前提的:一个是“愤”,代表自己认定的道理和外在道理不一样了,我们会产生愤怒;一个是“悱”,是我们不知道如何前行,不知道前面的状态是如何的,内心完全失去条理了,自己没有任何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发”,被人引动出来,所以“愤悱”之下才能“启发”。为什么愤悱之下才能启发呢?这就是我们刚才说到为什么夫子是启发而不是灌输了,因为有“愤”有“悱”然后再去启发,不愤不悱就是灌输,这意味着教育是要讲情境的。
假如一个学生,一个孩子没有困惑,这个时候你去强行地教导他,他会不接受。如果他的内心没有任何困惑,没有任何想法,这个时候你去做任何的教导就显得像灌输。
我们会发现孩子什么时候乐于求学,就是他认为这个事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时候,他要跟你聊一聊。他内心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想跟你谈一谈,这个是教育最好的机会。所以真正的启发一定是对方有“愤”或者“悱”的一种状况,这个时候的启发才不是灌输。所以我们今天有些时候的教育都是孩子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何而学。在这种状况下,孩子的内在只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大筐子,不断地把东西往里面装。
这是什么呢?就是我所学的东西跟自己的生命状态是平行的,不相交的、不相容的,不知道为什么接受就接受了。所学的东西跟生命不相干,这种干枯其实是最可怕的。所以夫子的愤、悱、启、发,符合一个观念,就是“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没有见过追着人去教育的,这样没有人会受教。
追着人去做教育,对方贪图的只是你给他的好处。我们要知道“教”本是从学而来,人先有求学、向学之心,然后我们才会有教人、育人之机会。假如对方不在这个问题的状态当中,我们上门去教,这样就不对了。
所以我们也会知道,先有弟子之心,然后人人皆可为师。假如你没有弟子之心,那么人人所做的一些事情,眼前所见的一切,哪怕是最好的老师在你面前,也教不了你任何东西。
只有人先渴求明白,然后才会有真的教育。
我们现在有些时候都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观念告诉对方,迫不及待地想把一些知识塞到学生的脑海里面去,从来也没有关心过学生的“愤”跟“悱”,他们内心的问题,内心的纠结在哪里。
所以往往没有办法发生教育、教学的行为,更不要说实现修身的行为了。修身是非常真实的,只有当你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问题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我应该进步了。所以普通人是遇到问题才去学习,但聪明的人预见问题,是能够感觉到会有问题就先去学习,这就快人一步了。
夫子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大部分人都是困而学之者,遇到了问题,本能地去求自进。
所以为什么夫子是万世师表?有一句话叫做“因材施教”,就是他能够看到你处于一种怎么样的状态,知道教育的机会点出现在哪里。不是跟你讲一个普遍性的东西,如果普遍性的东西是有效的,应该人人都能够成就大才。恰恰教育、修身、自学都是契机的,越是在那个当口上才越是真的教育。所以我们一直在说,不是普通的知识的积累技能的养成就叫做学习了。
真的老师能够在心性的关口上进行恰如其分的点拨,人的智慧的生命一下子就能够上一个台阶,进入到另外一个境界,这个才叫做因材施教。
从“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这一句,就看出夫子非常能够抓住教育、启发的机会。看到弟子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有了愤懑,有了悱恻,他马上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启之、发之。有些时候我们看到生活当中,孩子也好、他人也好有了一些情绪,一些困顿,我们往往避之唯恐不及。
或者会自己首先心生烦躁,会觉得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这件事情你也会有困惑呢?如此等等。我们对待自己有时候也容易这样。愤懑、悱恻的时候,总觉得这些状况要先排除掉,要等心境平和下来才去学习,其实不知道那种时候才是真的学习的时候。
在“愤”“悱”启发解开之后,我们会得到一个巨大的明白,才会有一个大的长进。在愤、悱、启、发之后人会明白什么呢?怎么样才算是真的明白了,如何检验?有什么标准?《论语》当中解答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
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真的学到了、学会了、懂得了、明白了,夫子立下了一个标准,也就是我们今天的一个成语,叫做“举一反三。” 所谓的“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这句话就是夫子认为人在愤悱之下启发他、教诲他。
怎么样才能够检测他真的被启发了,真的明白了?就是这个人能够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这说明他真的明白了。我们人生当中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这个人怎么才叫做明白了呢?再简单不过了,就是能够举一反三了。这个明白不是把答案记住了,而是懂了、会了。不仅在这儿会了,在那儿也会了。
好比孩子念书的时候,一个数学,或一个化学题目会了,不叫会。这个知识点能够运用在另外一道题目上,这个叫做会。有的道理在这件事情上懂了,不叫懂了,能够运用到另外一个事件当中才是真的懂了。
“举一隅而以三隅反”,什么叫做隅呢?“隅”就是角落。我们知道一个房间有四个角落,当说到房间的这个角落,肯定另外三个角落也包含其中了,就是说一隅和三隅是同一个空间。
所以夫子说,既举一隅必能以三隅而反。就好比你告诉一个人,刀是用来切东西的,他就会知道可以切水果,也应该可以切肉、切菜,因为这是同一个性质的事情。如果你告诉他,一把刀可以用来切东西,他却只会用来做你举例的切菜,不能够切其他东西,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不知道这种类比、类推,就不是真的明白,还是僵化的一对一的执拗的一种用法,没有灵活地掌握,真正地懂得,只是把你教给他的抓住了,这就不叫启发,而是灌输。在这一点上,夫子说 “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真正懂了就是一会百会,否则就不叫懂了。
那么夫子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为什么叫不复呢?不复是什么意思呢?是不管啦,是不再教育了,还是说不再反复了?“复”是我们讲的复兴、复起,重复,简单讲这个“复”就是再来一次的意思。“不复”不是说这个人不能够“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就对他不再进行教育了,不再反复,而是不重复“启”跟“发”的过程。不是说永远不再启发他,教诲他,而是在当下那一刻不要继续重复“启”跟“发”的过程。
一次“启”一次“发”在这个当下他没有明白,就不要去重复这个的动作了,因为“愤”跟“悱”所营造的状态已经过去了。你的“启”跟“发”当时没有奏效,再重复也是枉然,再重复的过程就变成了唠叨,变成了灌输。
有些时候我们跟人讲道理也是一样的。夫子为什么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一个道理讲一次是讲道理,讲两次就变成了得罪人。
为什么呢?不是对方不听道理,而是对方的心境发生变化了。教育就是一个需要抓住机会的事情,对方懂了就是懂了,不懂了仍然不懂。
“启”跟“发”都需要非常珍贵的时机。当我们看到孩子倔强,或者朋友有了情绪,其实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教育、诲人、启发人的机会。但是如果你当下一次启发没有起作用,那千万不要重复了。
为什么呢?因为对方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了,再来反复的启发,那个味道就非常不对了。点拨的时机已经过去还抓住人不放,对方就会觉得你非常唠叨,甚至厌恶和厌烦,反而造就了另外一种执着和反叛。这样的话,我们做事情就变得有点像刻舟求剑。教育人非常需要理解“学而时习之”的“时”的概念。
今天很多的教育不是在那里教人,是在那教问题,为什么呢?因为他始终面对的就是对方提出来的问题,但事实上教育应该是面对人,而不是面对问题。
人是怎么产生问题的?这才是教育的入口,教育契机的点。这才是夫子为什么要到“启”跟“发”。他首先肯定人是能够学会的,是聪明的,不需要灌输。
真正的诲人,在他眼中这个对象应该是人。他的方法不是不断地去重复、声明知识点、规律和条条框框;教人也不是口述、演示如何操作。教人最重要的是启发人,让他自己想明白,让他自己有一个思考的过程,让他自己慢慢走出来,让他有一个成为自己的机会。
这种教育人需要讲求时机,而时机不是重复可得的,所以教育永远是一个因材施教的时机。不仅是教育他人,我们教育自己也需要抓住时机以成就之。我们要教人,而不是要磨练人。由此来看,夫子的教育非常难得、非常高明。
夫子的头脑异常清晰,非常能够抓住别人的“愤悱”加以启发,在别人的状态当中使人能够打开,拨开迷雾,使人能够引发内心郁结混乱的东西一一陈述,形成条理,使得人自己能够明白。
我们不是把光带给别人,而是让对方自己发光,自己明白,如此才是真正的启发。
如果当下这个行为实现不了,对方不能够明白,我们就要马上停止,否则我们就会变得教条和执着。错过了对方“愤”跟“悱”的时候,不着急,另外去寻找机会,再加以新的启发,这就是伟大的教育家。
为什么夫子会被称为万世师表?圣贤之所以称为圣贤,他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作为万世师表的夫子,他教人的方式,“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夫子相信每一个人都是明白的人,相信每一个人都能够想明白问题。所以他不代人去思考,不去灌输别人,不把自己的知识和意见强加于人,而是要让人成为自己。
夫子所做的是打开他们,引导他们,同时不过度地执着于当下,放开胸襟、目光放远,把教育变成一个如生命一样恒长的过程。
由此可以不着急,可以另寻机会,不把教人变成磨人,能够在生命的长度里不断地去知道真正的时机在哪里,真正自我的提升在哪里。
他的教人不是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去灌输,而是把生命尊重为生命,个体尊重为个体,相信他人,也相信自己,更能以一个绝好的耐心和一种真正的容纳去期待、去守望、去参与,同时以期共同的成就,这就是夫子。
我们也应该学习夫子这种伟大的精神。
今天就聊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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