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把大黄五钱抄成了大黄五两

审方有感

余二十多年前曾去某医院会诊，治一患者，系房山县一男性农民，因割麦时不慎，麦芒刺伤右眼黑睛，而变凝脂翳，进而黄膜上冲（蓄脓性角膜溃疡）。

该患者年轻体壮，证见心烦口渴，溲赤便秘，舌红苔黄脉实等症，故辨证为黑睛破损，外邪趁隙而入，热毒壅盛，上攻目窍，以致黑睛凝脂一片，因三焦实火上灼，故兼有黄液上冲，治以清热解毒，泻火破瘀为主，辅以养阴生津之法，方用自制眼珠灌脓方：

生大黄15克，枳实3克，元明粉6克，黄芩9克，瓜蒌仁9克，银花12克，生石膏15克，夏枯草9克，天花粉9克，淡竹叶9克，水煎服三剂，犀黄散一并点患眼一日三次，并嘱药后再诊。

三日后复诊时患者云，取药时曾与药房司药争吵，因司药接过处方一看，问：此方是人吃还是牛吃？患者甚为生气，答曰：我是人，不是牛，服死不要你管，司药查对签字是中医研究院韦老签名，就照方配给了。

余闻后甚为诧疑，查原处方，才知是抄方者误将大黄五钱（旧制）抄成五两，余未详査，便予签字，急问患者药后如何？云：服药后第一天腹泻两次，后两日每日一次溏便，略有腹痛，患眼显著进步，视物较前清晰，检査，患目风轮凝脂明显好转，前房积液消失，仍以取方三剂进服收。

诊后自忖：盖生大黄味苦性寒，归脾，胃，大肠，肝，心包诸经，可攻积导滞，泻火凉血，活血袪瘀，利胆退黄，其性猛烈，故古人有“将军”之称，《本经》谓其“下瘀血，血闭寒热，破癥瘕枳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安和五脏。”

然久煎则其泻下通瘀之功不著而清热解毒活血破瘀之效尚存，故用于通腑泻下则煎时当后入或沸水泡服；用于清热袪瘀可与诸药同煎：若避泻下通便之功更可先放本品，本例方中大黄剂量误重十倍，但因农家惜药，每每久煎多服，终泻下之功大减而清热通瘀之功发挥作用，加之患者体壮热盛，故幸免至祸。

大黄五两用之于人，实属太过，余每念及此事余悸尚存，医者悬系病家性命攸关，当胆大心细，审证求因，慎审处方，不容丝毫差错，特别是对攻下峻药，剂量更要严格斟酌审査，才能无误，今记于此，以为共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