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缚住苍龙

何时缚住苍龙

文|辛廉颇

昔日,多雨季节里的排子河,犹如一条桀骜不驯的苍龙,恣意蜿蜒在莲花镇的西边,翻滚咆哮在湖北和河南交界的低洼处,肆虐着两岸因势而成的村落:劫王庄、掠岁楼寨,冲冯营、决大岁营,垮刘营、撞毛孔庄,掀高氹、伐赵营江水河,陷索程、涮孟家,扫鲁桥闵桥,荡湖北曾家岗、陈家寨、黑龙集。乌龙摆尾的横扫涤荡,令风烛残年的高氹村的高老爷子,仍然心有余悸,从他颤栗浑浊的言语中,仍能明显清理出,位于排子河西岸的高氹村,是个近乎传说延承下来,能使排子河弯转绕道,具有奇特地理位置的村落,在屡次惊心动魄的水患中,总能奇迹般再劫能逃,堪舆意识浓厚的张洼村的先民,就在高氹村的西边更高处,修建了一所供河西的小儿郎们长学问的学堂,这就是今世简陋近乎寒碜的张洼学校的前生。

今秋的开启,具有沧桑故事核叹息的内涵。春寒料峭是它发轫的时间点,张洼学校的莘莘学子们,总算骄傲地享有一次无差别的待遇,就是能够像中国其他气派宏伟学校的学生一样,被比肆虐的洪水更可怕的新冠病毒的疫情,隔离在近在咫尺的校园的外边,被迫龟缩在各自的庭院中,寻求“怎么了、为什么”惶恐不定的目光,从暗淡玻璃窗的后边,从狭窄的阳台上,从焦躁啾啾的麻雀稍纵即逝的一小片庭院的蓝天下,战战兢兢地打量着看不见却已经危机四伏的世界;封城,封国是它的桥段,如果说西湖断桥蛇妖的桥段,是为了捍卫千年修行,才欣然获取来之不易的爱情,白素贞由于魔高一丈的法力,根本蔑视人类虚伪的焦仲卿式“自挂东南枝”的憋屈,更是不屑比翼双飞梁祝化蝶式的浪漫,率性固执地冲冠一怒,拔剑刺破苍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什么你无辜,什么你生灵,恣恣意意演绎了一场水漫金山寺的道与魔的较量,浩浩荡荡,地动山摇!那么,封城封国的桥段,却是一场横刀立马保国卫家的大手笔、大智慧,不亚于当年陈兵鸭绿江、决战三八线的恢宏气势。总得有人付出代价啊!毫无疑问,那就是沉重故事核的人物和事件,单从钟南山老泪纵横悄然滑落的点点泪光中,足可以解读出,那是多么无可名状的惨烈和悲壮啊!短暂的复学是它的插叙,在插叙中,一个滑稽的符号,就是我的教育生涯的三十年河东黯然西移,西渡排子河,进驻张洼学校,循着太阳运行大道的轨迹,开启今秋西进的历程。

你好!我来了,久违的张洼学校!

张洼学校银亮色的钢架大门,干净明亮的劲,极像开口常笑少先队员的皓齿,是否有东笑嘲弄河东矗立在集市中心的莲花镇标的味,也未可知,是莲花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天然真谛遭到了亵渎吗?否则,被北京法源寺首座释能行长老(原名李崇恩1927-2018,又名李玉胜,邓州市莲花镇陈园村李北城人,中国佛教协会文物馆原馆长、北京法源寺原监院、中国禅宗临济正宗第四十五代、云门宗第十四代、山东博山正觉寺法主和尚)开过光的硕大无朋的金色不锈钢莲花,为何会被一阵疾劲的秋风,一度扫落到蝴蝶造型底座下面的街头上,砸中一灰色轿车的前盖,吓得轿车司机尖叫犯傻五秒钟?大门口,马路两侧的积水有些时日了,因为从两只鹅黄色的小鸭嬉戏舒心的样子,可以看出,这里俨然如天然的小天池,显然已经成为它们不可或缺的生活生长的乐园,踏波戏水荡起的阵阵涟漪,犹如少先队员两颜浅笑的酒窝,正如所料,这是初视学校居高地的直觉。北边,擦教学楼后肩而过,东西走向,西通湖北老河口,可临风丹江大坝,寻觅光未然创作《黄河大合唱》的灵感,折函谷关去谛听哞哞叫的青牛背上的《道德经》,能直趋三秦大地,领略秦始皇兵马俑的震撼,感祖龙伟业……如此绵延长续的X032国道,也比学校校园的地坪低矮了许多。门口的左侧,有一匹棕色头颅和脖颈,通身乳白的波尔山羊,睁着一双机警明亮的眼,咩咩的唤两声,比汪汪的犬吠的警告,更富有诗情暖意,似乎在正告我,它正在履行邓州市公安局威武警犬的职责,义务地干着护卫校院的活,且恪尽职守。

“辛校长来了!”

“昌老师好!”

走进大门,老远就伸过来一双热情的手,那是已经退了休的数学教师昌新的手,“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人生的每一次成功的蜕变,次次合格的人生答卷,全部就是这双手,在张洼学校朗朗书声浸染的峥嵘岁月里,认认真真地书写,郑郑重重地递交的,而且,像校园的苍松翠柏一样,还正在书写和描绘“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至善臻美的人生画卷。握住昌老师的手,端详昌老师方正的脸,分明理解领略有古典史书的内涵,苏东坡一样的华发茎茎有序,发丛中,不仅能查询到《周髀算经》中的推演勾股定理的根根算筹,还能辨别出推演伏羲八卦洞悉先机的长短线(即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五官既有数量上奇偶性的数学规律的事实印证,更有批改符号的褒贬,上翘的口型是笑脸的神来之笔,竖起的教鞭,有双眸的配合,就是顽皮的学生成功获取100分的激励。

面南的两层教学楼前,昌老师向我伸出一指禅,点指足够双人合抱的参天耸立的两棵梧桐树,解说道:

“栽它们的时候,只有手指这么粗!”抽象的问题具体化,是昌老师授课的方法,浅显易懂,轻松缓化学生们的理解障碍。

“十年种树,百年树人!”是咱们张洼学校的教育理念。

又拍拍虬枝繁茂的将军柏皲裂的树皮,似乎在告慰为了张洼学校的教育事业鞠躬尽瘁的吴振珍、吴振有、岁有责、刘忠理、牛先亭、刘明林、胡培仁、罗天明等校长的在天之灵,树在长,校在办,河西的娃们有自己学习的乐园。继罗天明校长之后,还有程传华校长,李国强校长,李金豹校长,刘晓校长,彭涛校长,付玉亭校长等,在每届校长不懈的努力下,树木的品种越来越多,既有罗、程校长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的雪松,也有李、彭校长的“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的毛竹,刘、付校长的“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梅树。

“脑子里有百年大计的刘校长是本村人,你知道的!”昌老师又把一指禅指向学校的西南方向说,“你看,那是他的杰作!”

“碑林!”

我脱口而出,西安的碑林,是我所知道的,那里收藏着我国古代的碑石,以其时间最早,数目最大而闻名于世,难不成张洼学校也有一处陈列古代书法艺术的微型宝库?

“看看去!”

喜欢书法的我,快步走近一看,原来不是诸如胡肥锺瘦、颜筋柳骨、铁画银钩、张猛龙碑之类的老古董,而是兴学纪念碑。简陋的碑亭下面,竖立着上圆下方的四块大理石石碑,大小一致,自南向北一字形排列,碑文是莲花镇的乡土书法家张学军的启功体书法,镌刻着自1966年至2014年各界人士对张洼学校的无私捐助,有莲花镇的各个学校校长,有张洼学校的教师,有张洼村的村支两委,有张洼村在外面世界具有精彩人生的开明士绅,当然,也有莲花镇的党委政府等等!

“校园的外面——”昌老师指着碑亭的南面说,“刘校长征集的四亩地,建个足球场绰绰有余,然而——”

“现在国家正在搞学校均衡发展项目,刘校长的大计,指日可待!”我阻止了昌老师的失落,说,“新上任的中心学校校长鲁校长,已经答应将张洼学校的标准操场,纳入中心校新年的建设规划!”

“真的?”

“真的!”

“那么,我给你背首诗吧!”昌老师竟然诗兴大发了!

清平乐·六盘山

毛泽东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望着蔚蓝的天空,想着排子河上面,在高氹村庄的前后,新近架起的两座气势恢宏的大桥,不正是缚住排子河这条苍龙的长缨吗?张洼学校的发展还会有困难吗?刘校长的碑亭再也不会也不必扩大了。

2020.12.31于张洼学校

作者简介:索鹏,男,笔名“辛廉颇”,河南邓州人,中学高级教师,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豫西南文学》编委,《花洲文学》副主编。工作之余常偶有所感,形成文字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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