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丫《红色毛衣》
红色毛衣
今天好容易起了个大早去宿舍楼的公共洗澡间洗头,突然之间脚下一滑,整个人硬生生的摔得四脚朝天,疼得眼泪直直往下掉。慢慢的爬起来,心里一阵火,手上缠绕着一些头发丝,突然发现洗澡间怎么变得这么脏,到处都是头发,浑水。
一向都是这样,不是吗,对于不太关心的东西,只有一旦和你有了切实的联系,你才会诧异于它的突变,可它是突变吗?
忍着怒气清理完自己,就下楼去找宿管阿姨。才知道原来之前的清洁阿姨已经没有上班半个月了,得了乳腺癌。
“那个老家伙,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中除了惋惜还包含了什么我不太能够理解的情绪,这种事情外人一向除了惋叹安慰也没什么可做的,我也只是说了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关心的话,问宿管阿姨为什么不找个顶替的人,同时把我早上的事说了一遍,说希望下次不会有人同我一样。可是宿管阿姨似乎不愿再多说,摆摆手让我去上课,语气中满满的沧桑,让人不禁感到心酸,同时又感到些些好奇。
不过这个插曲很快就被我忘之脑后,只有在洗澡洗头之际才会想起,提醒自己注意脚下。
直到那一天,3月15号,我记得很清楚,天灰蒙蒙的,雨下得很大,颇有倾盆之势。一个年纪有些大的阿姨,穿着雨衣用力的拖着很大一包垃圾往垃圾车上放,这个场景不足为奇,因为在宿舍楼前一般都能够看到。我把伞撑到她的头顶,让她等雨停了点再做吧。我知道,她就是之前的清洁阿姨。
“你这个老家伙,怎么又打扫了,病了还不知道休息,你还想不想活了。”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吓得我伞差点拿不稳。
“没事,没事,闲的慌。”
“丫头,你快把她给我扶过来。”我望了清洁阿姨一眼,她冲我笑开了颜,那笑似针,扎入我心里。扶着她的手臂,她好瘦,皮包裹着骨头的触感那般清晰。
可能是由于她的笑,可能是由于我的好奇,或者是某些我道不明的东西吧。后来总是会不自觉注意到她,有时搭把手推一下垃圾车,有时早上给在拖地的她一杯温水,有时只是对她笑笑……但我好像只是礼貌性地对待一个生着病的阿姨,直到宿管阿姨告诉了我她的故事。
十几年前,她有个女儿在这里上学,后来不知怎么跳楼了,她就一个人来到这,当了清洁工,这里的阿姨常听她说起女儿,说女儿很可爱,很漂亮,也很乖,她刚出生的时候……她总是不知疲倦的说,可是当有人问起她的女生现在的生活时,她总是避而不谈,慢慢的,我们也都知道她女儿就是之前那个跳楼的女孩,我们都尽可能的安慰她,听她说,一遍又一遍。她工作很认真,打扫得很干净,有什么忙也主动帮。可是她好像没有家人般,从来没人来看过她,她也几乎重来都不休假,我们放假了,她就在附近找个零工。她总在想她的女儿,她总说你们生活的地方要干干净净的,总是在门口看你们去上课,下课回来,一个人傻笑。她可能会有些啰嗦,有些不可理解,不管怎么样,对她耐心点,好吗?丫头。
听完,蓦然觉得有点沉重,她的故事,在当中对她而言我们都是参与者,但她对我们而言……
还未等我过多深想,各种考试接踵而来,每天匆匆忙忙,只是在出宿舍楼前对坐在门旁的她笑一笑,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笑得阳光,嘴角使劲往外咧,我们的眼光总在空中相聚,她的眼睛里会有星星。
很快,五月就到了,花都开了,天气很热,那天的我很浮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又不甚明了。
直到宿管阿姨告诉我,她去世了,走得很安详,说她的女儿在等她呢。阿姨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最后出殡的时候去送送她。
那是一件毛衣,大红色,很耀眼。
是啊,她走了,洗澡间依然会一尘不染,同学们一如往常上课下课,在这个她工作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除了我,除了周围的阿姨,还有谁会记得她呢。会不会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个总坐在宿舍门口冲她们笑的人,会不会也有人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星星。
此时的天空比那个雨天更显得压抑,我穿着那件红色的毛衣,外套着黑色大衣。看着她的棺椁慢慢被尘土覆盖……风有些大,吹起我的衣角,露出的那一抹红,恰似她人生中早已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