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文/陈超玲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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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我毕业来到厦门工作。在××租了一套800元的单间。我工作很忙，几乎深夜回家。每次回来，都会看见一个光着脚丫的姑娘，湿哒哒的头发，穿着斜肩的红色睡衣，手里端着刚刚用完的洗漱用品。

姑娘初见我时，绯红了脸颊，对我莞尔，便倏地躲回自己的房间。后来碰面多了，她便习以为常，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渐渐地，我们也算是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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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的认识，是从一次又一次地只言片语中，拼凑起来的。

她叫春，人如其名，像春一样，给人温暖的感觉。

春有个不成文的习惯，不论什么样的时节，她总要按时早早起床，去楼下煎饼果子摊等煎饼果子。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打趣她，是大爷的煎饼太香，还是你钱多得没处用啊！春并不恼，只是吃吃地笑着。后来，我才知道，卖煎饼果子的老大爷，曾经在她刚来厦门时，帮她提了一下沉重的箱子。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主动帮助，所以，她牢牢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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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厦门，是为了躲催婚来的。她想到这里，逃离生活的压力。她追求不高，只要能让自己学到点东西就够了。

来到厦门后，她把所有的亲人都拉进黑名单里，为了躲避婚姻这事。春说，不想过着平淡的日子，走大家都走过的路。说到激动处，她攥紧拳头，“没有混出人样，我绝对不回去！”一副睥睨世界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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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厦门的日子，其实我俩谁也不好过。她常常穷得叮当，有时还要到我这蹭上一顿。被蹭得烦了，我会劝她：“你都这么艰难了，就别照顾煎饼果子的生意了吧！毕竟，又贵，又没营养……”她抿了抿嘴，快速而轻微地摇摇头，仿佛，怕摇头过猛，一不小心，就会撞碎自己最后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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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我来厦门已经一年，认识春，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春早出晚归，努力工作。即使到了蹭饭的地步，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回去结婚生子。

但，老天爷不曾眷顾她。她被辞了。因为发错一个货件，苛刻的老板对她怒目圆睁，问候了她的所有在世家人。彼时，春早已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当初的朝气，像极了即将消逝的春天，蔫蔫的，挣扎着呼吸。老板的颐指气使，让她再也受不住。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跌落在地上。终于，她用手背使劲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和老板大吵一架，自然，她被辞退了。

她说，也许她注定不属于这座城市吧！春走了，回去接受家庭的安排。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被老板赶走的，是被这座现代化城市赶走的。虽然不甘心，但是，她累了……

在厦门的日子，其实，我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只不过我个性要强，始终不肯输一口气。我多想劝春再坚持坚持，但自己也还是苟延残喘，哪里有给人坚定下去的勇气呢？对于春的离去，我感到一种悲哀，仿佛向生活低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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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年，我的工作这两年渐渐好转，我终究是熬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再见到春，是她带儿子来厦门。我在××碰到她，她正一手抱着儿子，一边忙着和水果摊贩讨价还价。曾经白嫩的脸庞，变得黑了许多，也稍有了岁月的痕迹。

我们只是点点头，她便追着儿子，匆匆离开了。

她比三年前，显得沉稳了，不再那么有活力。生活竟然把一个少女折磨成这般深沉，是我最痛恨的。她看见了我，讪讪地笑笑，局促地拽了拽衣角，那衣服——是我三年前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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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时不时想起和春重逢的那个画面，想起向生活低头后，她的憔悴。如果春当初，再咬咬牙，坚持坚持呢？她的生活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如果我当初，也像春一样，最终低了头，我是不是也会忙于照顾家庭了？

人生中很多时候，就差了那么一点要强，那么一步。可是，也正因为看不到那一步在哪里，春就望而却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