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烟 | 荒谬

荒谬

她躺在妇科医院的诊疗室里，五味陈杂，望着医生冰冷冷的面孔，心“咚咚”地直跳，仿佛要跳出体外，血淋淋地供人观赏。尖锐湿疣，医生冰冷冷的话让她悚然一惊，心脏有骤停的感觉，屈辱像洪流般地倾泄。她迅速地跳下诊疗床，没有听清医生的治疗建议，环顾一下四周，低头掩面匆匆而去。
　　

其实，她的担心很多余。这家医院虽是私立医院，但名气很大，历经祖孙三代，每天，它接诊的人次，不亚于大型公立医院的妇科门诊，最重要的是，它能严守患者的秘密，即便遇上一两位熟人，也很正常。
　　

她神情惶惑地晃荡着、游走着，像幽灵一样，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河边。深秋初冬的河岸，一簇簇衰草毛毛糙糙无头无序，一朵朵零零散散的野菊无精打采地开着，一片片枯黄的树叶像失去方向的箭头，在空中没头没脑地乱掷。她坐在河边，看着午后的太阳映在水中，波光粼粼，头一阵阵的眩晕。
　　

他娘的李峰，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她在心里恨恨地骂着，她很想像太阳一样，跳进河里，让河水浸透自己乱糟糟的心事，洗净自己身上的污点。这天早上，刚上班，李峰就给她打来电话，冷冷地告诉她，他得了难言的病，并问她，除了他，她还和谁接触过？她听了，头一下子大了，刚接电话时的甜蜜蜜，一下子被愤怒和惊恐所代替。
　　

一年前，她和朋友K歌时，偶遇李峰，李峰磁性的歌声和潇洒的舞姿，让她心醉，而自己木讷的老公，下了班就慌慌张张地往家跑，一天三餐地围着锅台转，和李峰比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再后来，李峰总是有事没事和她联系，不多的话语很幽默，气质、温柔、内涵等等字眼被他毫不吝啬地戴在她的头上，一次，他变戏法似的，把一束玫瑰送到她面前，她陶醉地倒进了他的怀里，把儿女和老公统统地抛诸脑后。让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谦谦和和的李峰，竟然是个衣冠禽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他心中，她由高贵的女神顷刻间变成荡妇！
　　

上午，猛听李峰说，她惊恐万分，心里像一堆乱麻没有头绪。此时，面对着静静的河水，她慢慢地整理着思绪。这病从何而来？老公？她自己摇摇头，老公抠抠索索的样子在她眼前晃动，他的钱好像贴上了金边，买个青菜还要和人讨价还价半天，哪个女人愿意跟他？再说，没认识李峰时，她从来没有得过这类病，怎么一认识他？确定是李峰！该死的李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伪君子一个，自己不检点弄来个风流病，连累了老娘不说，还倒打一耙，。
　　

她很懊恼，一时失足千古恨。平时，她连玩笑都不会开，即使有人开玩笑，轻则佯装听不见，重则她会脸一红，笑笑离开，朋友们都认为她温柔娴静传统，一向对她以礼相待。可是，这个说不出讲不得的病，该如何是好？虽说给她检查的妇科医院很守信，但是，一巴掌能盖严的小城，万一走漏了风声，她的自尊、脸面、家庭？她不敢往下想，痴痴地望着太阳，看着它渐渐西下，当夕阳落水的那刻，她想站起身来，把自己幻化成天边那抹残红，和水相融，永远永远！
　　

手机响起，是老公，她不想接，手机再次执着地响起，还是老公的。天晚了，该回家了，回家吧！她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回到家，她径直走进卧室，和衣而卧。老公惊奇地看着，关心地问，病了？病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语，是的，病了，尖锐湿疣！尖锐湿疣，尖锐湿疣？你开什么玩笑？老公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张着，像个O形。是的，就是尖锐湿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惊恐地望着老公，忍不住地失声痛哭着说，不会是你吧？我？你开啥玩笑？怎么会是我？你还不相信我？老公忙不迭的矢口否认。这病是从何而来？她问老公，也问自己。这病传染的途径有很多种，公共浴池的毛巾、板凳等，都应该是传播途径。别哭了，有病咱治病，别怕花钱，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接受最正规的治疗。老公的颜悦色，让她颇感意外，她眼泪婆娑地问，你不怀疑？老公哈哈哈大笑说，怀疑个屁，儿大女大了，半老徐娘一个，会有啥事？
　　

第二天，她在老公的陪同下，来到了小城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医生依然是冷冷地脸色，淡淡的语调：没事，一点小炎症，回家后，每天晚上坚持用温开水冲洗，很快会好的。她瞪大眼睛问，不是尖锐湿疣？这下，轮到医生瞪大眼睛吃惊地问，谁告诉你是尖锐湿疣？她很不好意思，便把私立医院的诊断告诉了医生，这位医生呵呵一笑说，从那里出来的患者，一半以上被诊断为性病！她羞涩地冲医生一笑，忙走出诊室，红着脸对老公说，误诊了。老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骂她，你这傻老娘们，吓我一身汗！

　　

在回家的路上，她悄悄地给李峰发条短信：我和我老公都很健康。然后，她按下了删除键，这个号码在她心里永远成为了过去。

王紫烟，笔名寒江雪，河南周口人，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太康县作协副主席，媒体编辑，一位喜欢在文字里行走的普通女子。作品散见于《西部作家》《鄱阳湖文学》《唐山文学》《大河文学》《情感文学》《作家会刊》《青年导报》《老人春秋》《当代教育家》《周口日报》《周口晚报》等报刊。有散文作品入选《部落格·心灵牧场》《中国散文精选三百篇》选本等。偶有作品获省市级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