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敦喜 | 深夜的口哨
深夜的口哨
李兵读高三那年,母亲为了让他安心备战高考,咬紧牙根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租两间房子,当起陪读员。时值九月,正是农村割稻的日子,母亲把李兵领到租住的房子,塞给他二十块钱说:“兵崽,开学这三天,你就在学校食堂吃,到这里来睡,妈回家帮你爸割完谷再来专门煮饭你吃,用心读书啊,妈走了。”
送走母亲,李兵就去了学校,等上完晚自习回到租住的房子,已差不多十点钟。李兵洗把汗,便上床。李兵有个睡觉前要记下当天学英语单词的习惯,翻开英语书,才读几个单词,对面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口哨声,嘘,嘘嘘,像大人提着小孩在嘘尿。
李兵也没在意,以为嘘一会儿,小孩尿完,口哨自然嘎然而止。但李兵错了,自从他听见第一声口哨起,那嘘嘘之音,便绵绵不绝于耳。如果对面房子那人吹的是悦耳的乐声,像肖邦的《小夜曲》,流畅优美,润人心田,倒还可以助人入眠。只可惜那人的口哨吹得杂乱无章,高高低低,长长短短,不成曲调,乱弹琴,纯粹的嘈杂之声,令人头皮发麻,无法忍受。李兵哪还有心思记单词,丢下书,塞了耳朵,蒙头大睡。
第二天早晨,李兵在门口碰到房东,是一位中年人。他看了一眼李兵略显歉意的说:“孩子,昨晚睡得还好,没打扰你吧!”李兵摇摇头,心里却嘀咕:“明知故问,深更半夜吹口哨,有毛病吧?”
入夜,李兵刚躺下,对面房东又吹起口哨,又是十点多钟,又是割肉伤肺之声,要不要人睡觉了。李兵抬起双腿砰砰砰在床铺板上狠狠的敲击几下,以示抗议。房东似乎感觉到了,暂停片刻,却又吹起来。不过这回他好像吹得十分谨慎十分用心;那口哨吹得有些曲调有些乐感,不那么刺耳。见房东妥协,李兵也无可奈何,毕竟对方年长如父,又是房东,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在深夜吹口哨。
第三夜十点钟,李兵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房东没有动静,窃喜。十点半,李兵慢慢合上眼皮,房东嘘的一声口哨,像铁耙挠了一下他的心。李兵彻底崩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退房。老妈租的什么破房,也不调查一下房东的精神状态。
第四天,不等风尘扑扑的母亲进门,李兵便哭丧着睑向她诉苦,嚷着她退房,另租一住所。母亲哦了一声说:“走得匆忙,忘告诉你,房东老婆得了胃癌,每到夜深人静时疼痛难忍,呻吟不止,房东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吹口哨来分散她注意力,以减轻她痛苦。兵崽,这几夜你听到人家痛苦的呻吟吵着你吗?”
李兵说:“完全没有。妈,我们不走了,我想教房东叔叔吹口哨。”
鲁敦喜,男,系湖北咸宁市作协会员,在各类报刊发表小小说,故事,散文,随笔,杂文等百余篇,有小小说,故事被多家报刊选载,并入选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