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军霞 || 小城小事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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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小事》
作者｜柴军霞（陕西洛南）
我想说的城，也许小得不足以称之为城，却是我心里从小向往的城。它就是生我养我的这个小县城——洛南县。
——笔者记
严格来说，我并不算县城人。从小的家，在县城北塬上，虽然距城中心不过二三里路（如今已俨然成为社区），却与城里人有着天壤之别。我的小学时代是在村小学上的——马鞍桥小学。小小的小学，一至五年级，学生不足百人。最鼎盛的时期是在四年级时，全年级42个学生。可那时的感觉，用今天的话来说，人简直多到前所未有的爆棚。
年幼的我，小学五年期间，对县城，非但没有一点儿印象，更没有任何感觉。县城好像遥远的山外面的遥远的世界，它是长是方是圆是扁，在我的心里一片混沌，与我的人生，毫不搭界。
对县城有初步印象，还是在小学毕业后到县城上初中。初中上的是西关中学，属县城当时为数不多的几大中学之一。自从上了初中，最明显的感觉，是对城里学生那种天生的优越感的极度敏感与羡慕。班里有课后调皮捣蛋的男生聚众斗殴打群架，有女生翘着二郎腿坐在课桌上旁若无人吞云吐雾地抽烟，有成绩优异几乎无人能敌的学霸学生，也有在课堂上一个不顺眼就冲上讲台将授课老师按在讲桌上揍一顿的让学校头疼家长无奈的泼皮……追究起来，多以城里孩子居多。这些，是在乡下小学里几乎想象不到的。而他（她）们，就那么肆无忌惮地让我这个城边来的乡下孩子，大开眼界。
于是，我会在无数个放学后回家的崎岖泥泞的路上，想象并羡慕着他（她）们是如何在干净整齐的城里的家里的水泥地板房间里，惬意地做作业和玩耍，是如何拥有一间自己的独立的房间或者独立的衣柜，而不必像我们这些乡下孩子一样，从小就幻想着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能将自己的衣物单独存放而不必一家老小的衣物混在一起，却始终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
那个年代，城里孩子的课余生活，是我整个青春懵懂的初中时代的绚烂多彩梦。
而青春时期再多的时光，也是禁不起挥霍的。成长总是来得又快又急，催着我们往前走。顺应当时的潮流，不必上高中，我们这一批学生都自然而然地分别升入了当时正又红又热的中专。成绩差一点的，也进入各种技校和职业学校。命运的手，不由分说地将我们推入各自的人生轨道，身不由己地奔向前途未料各自人生路。
在经过一年的辛苦补习后，我以往届生的身份进入了当地比较有名气的学校之一——商洛农校。成为我们村那几届学生中唯一考上的一员，也成为莘莘学子中最平凡不过的一员。只是由于那时落后闭塞的环境与极度缺乏的讯息，使得孤陋寡闻的我，直到到校报到多日后，才弄明白，自己考取的学校，并非自己一直以为的，自己县城的一部分。而是，从小认为的，山外面的遥远的遥不可及的世界，她的地理位置超出了我当时的想象可及的最远范围。
在校四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我终于从一个名副其实的“井底之蛙”，慢慢蜕变为大家眼里的镀了金的炙手可热的“中专毕业生”。当时还是包分配的，铁饭碗唾手可得，理所当然地回到洛南县城听任分配到任意一个乡属单位。如今想来，当时连留商州的想法居然都没动过一星半点，直接老实到了愚昧无知的地步。只不过农家子女能一跃而跳进龙门，梦想与现实转换得如此之快，却是一时有点儿适应不了。
我那小学时经常在冬天寒冷的清晨拢着棉袄袖子，并小心翼翼地在袖子上放上一块冻成冰溜碴的馒头边啃边走向学校的时光，我那和同伴们一人提着一个炭盆，边走边甩开膀子抡圆炭盆使得盆里小得可怜的炭火不至于在到校后熄灭的小小幸福，我那在麦收季节伴着父母劳作的身影熬夜到半夜的苦苦挣扎，我那春种秋收时见天跟着父母下田劳作的惯性，我那每天放学后就立刻拎着猪笼出门到处找猪草的小学时代，我那总在雨天一淌两腿泥的令人发愁的路面和到校后看着城里学生干净清爽的布鞋而悄悄将自己布满泥泞的穿着雨靴的双脚藏起来的小小的虚荣的尴尬……它们都将随着我的毕业分配，成为永远的历史了。
但我依然是这个小县城的边缘人。
我是万千乡镇基层工作者中的一个。工作生活在并不偏远却也根本算不得城里人的乡镇。十几年辗转挪移，从一个乡镇到另一个乡镇，却像当初毕业分配时一样，很少想到会有调回县城的一天。到县城办事的机会已经很多，却从没感觉县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感慨：对于县城来说，我也许永远只是一个路人罢。
其实呆在乡镇的大多数时光是很快乐的，甚至很多回忆成为记忆中永不能抹去的美好。而我也以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一辈子已经很好很满足了。
直至有一年，因缘际遇，命运的手又一次大施恩惠，天时地利人和，刚好在我最生命中一段悲观消极的日子里，得以顺利回城。而且几乎同时以不同途径回城的，还有曾经的故人。
于是由衷地感叹命运的安排，我们这些以为已经被小城遗忘的沦落人，如今也都理直气壮地成为了属于小城的“城里人”。这里面，包含了几多心酸，几多感慨，又有几多沧桑……
我与小城的纠葛，至此算是暂时尘埃落定了。
一晃，又是一个十年。十年期间，吃住在小城，工作在小城，感受着她的包容与大度，见证着她的变化与发展。也会外出去遥远的不同的地方旅行，也会向往不同的风景不同的远方，但我的根扎在这方水土上啊，只有这里，才有我的亲人与友人，才有我真真切切的爱与恨，实实在在的快乐与忧伤，扎扎实实的梦想与生活啊……
柴军霞，女，出生于1972年3月，工作于洛南县林特产品产业发展中心。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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