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精神院犯罪实录(小说)
我叫木木,是市中心小学的五年级学生,最近,我在学校里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我把它们都写在了日记里。
1.
3月5号星期天晴
这是我转学到新学校的第一天。
学校的位置临近郊区,虽然偏僻,但是环境优越,校门口到主教学楼的路上整齐地铺着彩砖,两侧的松树苍劲翠绿,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地上,被我一脚踏碎。
校长和老师从教学楼主动出来迎接,这让我受宠若惊。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长款外套,脸上挂着同样礼貌又僵硬的笑容,像是出自造物主之手被注入了灵魂的泥塑一般,麻木而笨拙。
“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
老校长的眼角向下耷着,目光混浊,双颊有些凹陷,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缺油的缝纫机,嗡嗡地在我耳边响起,露出了满是黄色烟渍又不整齐的牙齿。
这让我莫名想到了前几年看的动画片里面样貌可怖的妖怪,笨拙地藏于人皮面具下,对可口的人类垂涎不已。
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点头做出了回应。
老校长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位就是你未来的班主任。”
我微微侧头,打量这位年纪轻轻的女班主任。
微长的直发披肩,嘴唇的左下方有一颗小痣,笑的时候,眯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
“以后要听话哦。”
班主任冲我伸白嫩的出手,我看到她掌心杂乱的纹络,以及沾在胳膊肘上的一滴红色墨水渍。
异性相吸是天生的法则,因此握手的时候,我有些害羞和拘谨。
和校长道别后,班主任带着我去了学生宿舍。
“吱呀”一声推开有些掉漆的木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床单和柜子的颜色都跟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是纯白的,一尘不染。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班主任,“这么大的地方我一个人住?”
班主任微微抿唇,笑的风情万种,“没错,以后你就住这里了。”
看我进屋后,她关好了门,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开。
今天是我转学的第一天,除了校长和班主任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同学。
2.
4月5号星期三阴
我已经在新校区生活了一个月。
我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比如每天都锻炼身体的阿健,热爱化妆的美美,整天拿着矿泉水瓶唱歌的阿星,还有年纪最小的天天。
当然,这其中只有我是学霸,我的实力深受班主任的青睐,成为了班长,但没想到这届学生难管得很。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
阿星的演唱会开到一半,“话筒”就被阿健抢了过去,他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而美美则是在自己的桌子上铺满了化妆品,在天天的小脸上乱涂乱抹做实验。
我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作业,冲着所有人大喊了一声,“安静!”
班级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我这边看来,时间静止了两秒后,更大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直到班主任推开门。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班主任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逡巡过,然后冲某个方向指了指,身后的人便把一个女孩带了出去。
忘了补充一句,第一印象这种毫无根据的定向思维,往往是不准确的。
因为两周前的一天,在我印象中仁慈美丽的班主任,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又长又软的教鞭打了两个不听话的学生。
原因就是他们在吃饭的时候打闹,一碗菜汤洒在了她身上。
葱白的指尖捏下菜叶,班主任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十分骇人。
那两个人被她叫来的人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教鞭迅速落下时,由于空气中的阻力,传来“咻、咻”的声音。
我甚至在他们的外裤上看到了血迹。
“看到了吗?以后谁再惹事,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班主任“啪”地一甩鞭子,这一下仿佛抽在了我的心尖上。
后来,又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受到了惩罚,他们的结局大多都是被暴打一番,皮开肉绽。
当然,她偶尔也会奖励她最喜欢的孩子,单独送给他们零食或者饮料。
而我恰好是属于这两者之间的小透明,没受到过惩罚,也没得到过奖赏。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些她最讨厌和最喜欢的学生,都会很快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这件事。
3.
8月8号星期五阴
我身边的小伙伴越来越少。
阿健因为推了班主任一把,被惩罚之后带走了,而美美和阿星因为表现优异,得到了一杯牛奶作为奖赏,也跟着不见了。
“我马上就会去参加模特比赛,”离开之前,美美撩了一下她乌黑柔亮的长发,同我们道别,“有缘再见。”
我很羡慕那些得到奖励的人,可是我一直没能讨班主任的欢心。
而且,我对牛奶过敏。
第二天,年纪最小的天天也被带走了。
虽然平时上课就数他们几个最闹腾,我还是开始觉得孤独。心里像是住进了一个木匠,滋啦滋啦地把我的心脏锯成了两半,还有碎屑跟着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于是向来墨守成规的我做了一个叛逆的决定——逃课和逃学。
封闭式学校的管理很严格,大门和侧门都有门卫,他们一脸凶相,身材比阿健还要健壮。仔细研究之后,我还是决定翻墙逃出去。
奇怪的是,还没走出去多远,我就迷路了,只能凭着感觉辨别方向。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一面足足两米高的墙壁,左右占了很宽的距离,能完全阻隔视线。
这种高度当然难不倒我,墙角的位置有一块大石头,我站在石头上,用力一跳,成功爬了上去。
蹲在墙头上犹豫要不要跳下去时,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叫。
像是被活活剔肉刮骨了一般,那声音无比凄惨。
顺着声音的来源,我透过一间小房子的玻璃窗,看到了被绳子捆成粽子一样的天天,而老校长则是拿着锤子,如同钉木头一样,把一枚钉子砸进他臀部的皮肉里,班主任则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我好像在他们两个人的背后看到了恶魔,面目狰狞,对着奄奄一息的天天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忽然,原本同老校长一样背对着我的恶魔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扭转过头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长度和速度朝我这边伸过来。
我惊叫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4.
醒来时,我躺在地上,身体被绳子捆的和粽子一样。
房间很昏暗,除了一副破旧的桌椅之外,映入视线中的,只剩下像是患了皮肤病一样黑一块白一块的墙壁和能带来唯一光源玻璃窗。
我动了动身体,在身下发现了一滩红色墨水的痕迹,这里正好是刚刚天天躺过的地方。
老校长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吸烟,见我醒来,便用他那双混浊又死气沉沉的眼睛望着我。
“你都看到了什么?”他沙哑着嗓音问。
恐怖的回忆侵袭到脑海时,我使劲闭上了眼睛,口中木讷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生锈的破旧铁门从外面被推开,传来刺耳的摩擦声,逆着门隙的光线,我看到了依旧风姿卓越的班主任,只不过因为视角的原因,她嘴角的那颗痣像是被放大了几倍,十分显眼且难看。
她手肘的位置有一大圈红色的墨水渍,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白茫茫的雾气迷梦了我的双眼。
我听到她和老校长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在我身边蹲下,暴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被迫张开嘴,滚烫的液体从喉咙倾泻而下,再从食管一路烫到胃里,我被烫的流泪,因为呛到,一部分牛奶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等她灌完了牛奶,我的舌头和口腔都没了知觉。
很快,对牛奶过敏的我浑身起了疹子,头脑也越来越不清晰。
闭上眼睛之前,我看到老校长如同肉食动物一样露出捕食成功的笑容,他已经把在天天身上用过的锤子和钉子拿在了手里,我的裤子正在被一点点扯下……
5.
8月日期未知天气未知
再次醒来,我被身处在一个黑暗的地方。
想起之前的事,我心里一个激灵,抬手摸了摸臀部,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黑夜白昼,身体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都是土壤潮湿发霉的味道,身上的疹子依旧很痒。
绝对黑暗和静谧的环境会让人逐渐崩溃。
也许是因为逃学受到了惩罚,我又饿又累又绝望。
我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和笔,凭着感觉用混乱地字迹写下了这篇日记。
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后,我很渴,嘴唇上起了一层厚厚的死皮,轻轻一动就就会被拉扯开口子而出血。
我只好用手摸索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阿星离开前托付我好好照顾的“麦克风”。
“对不起了阿星。”
我这样想着,拧开瓶盖,像阿健一样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水。
又过了很久,我觉得自己大概要撑不下去了,脑海里想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比如阿健美美阿星他们都去了哪里,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光明是突然出现的,我半睁着眼睛,因为没有防备,眼前除了刺眼的白色光芒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快,这里有个人,还活着!”
我听到了一些动静,好像有人出现在身边,架着我的咯吱窝,就着什么力量把我带了出去。
我的眼睛受到了刺激,还是除了光芒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颠簸了一路后,我闻到了一阵消毒水的味道。
脑海里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也许穿着白色衣服的校长和班主任根本不是什么老师,我只知道,他们人面兽心。
6.
1月1号元旦晴
“最新消息,我市破获了一起大型案件,一对父女借精神病院的噱头,秘密进行了人口拐卖,其中身强力壮的被卖到国外,年轻貌美的少女以及年幼的孩童也都被卖到了不同的地方,他们当中有健身教练,模特,未出道的练习生以及失去父母的孤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患有精神疾病。”
记者用没有温度的声音持续报道,“据初步调查,精神病院的院长也患有精神分裂,女儿对他唯命是从,他们会暴打患者,每一位被卖出去的'货品’都会被他们先在臀部钉进去一根钉子来宣告主权,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位被关在地窖五天,幸免于难,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在医生的治疗下,我的眼睛有所好转,能看见身边的人和事,只不过会有模糊的重影。
给我打针的医生也穿着中长款的白色外套,只不过他的衣服很干净,手肘上也没有显眼的红色墨水渍。
出院后,我转学去了另一所学校。
那里的校长和所有的老师都很好,会细心照顾我们每个人的起居,担心我们有没有穿暖吃饱,也没有哪个老师,用鞭子惩罚我们。
很快,我又成为了这里的班长,虽然同学们还是不听话,但我们相处的很好。
我偶尔也会怀念之前的同学们,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你得感谢那杯牛奶,”新的班主任替我换了一件校服,“要不是因为你身上起了疹子被他们嫌弃,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被找到。”
我挠了挠头,听不懂班主任的话,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动人,我在她的背后看到了一透明的双翅膀。
7.
“最终调查结果表明,那对父女在前期拐卖人口时精神状态很健康,因此被判了死缓,而那位幸免者,在发病前是一位作家,名叫穆森淼,他的儿子在五年级时莫名失踪,他受到打击,就活成了儿子的模样。”
后来,作家以孩童角度写下的日记,被称为“精神病院的犯罪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