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一天(小说)
早上永远是被那泡尿给憋醒的。羽天睡眼惺忪的耷拉着头往卫生间走,心里想着要不要洗漱完顺便把豆浆打上。每天都是那几样吃的,不知道吃什么,偶尔想起来吃什么了却又懒得去做。天天在外面吃是不现实的,且不说卫生问题,单就经济问题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媳妇怀孕了,挺个大肚子在床上侧躺着。羽天走过去推推她,“饭好了,起床吧……”
结婚后,早餐几乎都是羽天做。妻子懒床,很少早起。其实妻子也就懒床这一个毛病,平时里洗衣做饭拖地都比羽天要勤快的多。
早餐很简单,豆浆、鸡蛋、煎饼。这些东西羽天三五分钟就能搞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妻子起床打扮的这段时间羽天已经把早饭冷好,妻子吃饭的同时羽天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顺便准备一下中午的食材,毕竟中午时间太短,尽量把菜择好切成段。
今天早上有晨会,要提前到单位。羽天崔妻子尽量快点,妻子对羽天整天的加班早就不满了,怼了羽天一句“天天早去晚归公司给你啥好处了,把你当牛马使唤……”
羽天不喜欢妻子说这样的实话,但是也无力反驳,因为妻子说的确是实话。今天的晨会还是关于审批不通过的那件事,每次送材料总被人“婉言相拒”,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这样的态度把羽天折磨的快疯了,而这次开会领导肯定会质问羽天为什么一直审批不通过。羽天想想都头大,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把晨会开完了。
“羽天,知道以前都是咋审批通过的吗?”
“怎么通过的?”
“得私下里找找主管领导。”同事老王奸笑着说,同时拇指食指搓捻着。
羽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约他几次了,他都推说忙。”
“约不出来,可以换个方式啊,有些人喜欢吃吃喝喝,有些人喜欢更实际的东西。”
“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不要你觉得,有些人说的跟做的不一样。你去那么多次都不通过,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老王拍拍羽天走了。
羽天沉思了一会,拿着材料找个信封又去了审批部门。
羽天把信封夹在文件里递过去,对面的科长装作没看见,“还是有几个小毛病,这次就算了,你也挺不容易,我就辛苦一下替你改改得了,不过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羽天一听立刻脸上挤出一朵花“您辛苦,我们水平有限,以后还请领导多多指点。”
“指点谈不上,以后工作用心点就行,都是一些小毛病,下回注意就好。回去吧。”
羽天感恩戴德的退了出来,揉揉脸上笑僵的肌肉,心中啐了一口“人面兽心”。回到公司跟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领导早已司空见惯,只说一句“知道了”然后又扔给了一份文件,“上次检查有些不合格的地方,你去整改一下,弄个报告来。今天弄好,明天开会要用。”
羽天看着这一摞不薄不厚的材料,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样“整改”。都是些顽疾,除非花大钱伤筋动骨的改革,才能消除这些顽疾,而每次都是弄些文字材料粉饰一下,无非是扬汤止沸,好不了多久,等下次检查问题依旧暴露无遗。羽天早已把自己的想法跟领导汇报过,而领导每次都是让先整材料,具体整改操作等过后再说,可“过后”领导就不再过问此事。
羽天在这家公司待了有7年了,也算是老人了,熟知里面的一切,也知道领导什么脾气,也想过辞职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可是房贷车贷让他畏首畏尾,有时候看到妻子在商场试穿完一件衣服后,看看价格硬说不好看时,总觉得有些亏欠。
午餐时间比较紧张,他们都是习惯午休的人,简单的炒个菜,吃完后再休息一会。孩子学校中午管饭,这让他们省了不少麻烦,但是却多花了好多钱。吃饭的时候看着妻子脸上的斑,羽天心想等下个月发了工资要给她买瓶好一点的护肤品,这段时间真是委屈她了。
或许是年龄大了,现在羽天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虽说现在也算是个小领导,但是还没有达到那种动动嘴不用干活的高度。羽天还是每件事都得亲力亲为,无非是手下有几个人可以使唤。
屁股还没坐下,小王就跑了过来“刚才XX部门又来催我们要材料了。”
“他们怎么又要材料?上次不是给他们了吗?”
“上次给的他们不满意,说是数据不全。”
“给他们说,没有了,咱们手里就这些,其他的没了。”
不一会总部领导打来了电话,是关于前天发现伪劣产品的事儿,部领导说的很客气“一定要公事公办,他虽然是我的侄子,但是也不能徇私,一定要严肃处理……”
羽天一直都在解释说,产品也不算太差,马马虎虎也能用……
这顿电话打的羽天身心疲惫,这哪是要严肃处理啊,分明是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羽天只得把这件事压下来,但是这样肯定会影响以后的业绩的,哎,走一步说一步吧。
几个客户又投诉产品质量不好,羽天特意跑了一趟质监局去解释情况。质监局的人员说话很不客气,对羽天是大放厥词,羽天一直耐心的辩解,死磨硬泡好歹说通了,只是让回去写个说明情况。手头的文件还没处理完,妻子就发来消息,“晚上孩子回家吃饭,回家的路上去XX买点菜。”羽天看见了却懒得回复。
晚上下班天已经黑了,想起来妻子吩咐要他买菜。一直都在为别人陪笑脸了,晚上也给家人弄点好吃的吧。妻子说的那家店在市中心,路上特别堵,在转弯的时候因为抢红灯还差点跟别的车撞上,对方的司机摇下窗户大骂,羽天赶紧开着车溜了。
收拾完碗筷,羽天习惯性的坐在沙发上看会新闻。
“你知道吗,我单位的王秋菊家孩子定亲了,彩礼给了70万。”
“嗯嗯。”
“还有前几天,老秦媳妇跟我说她要给儿媳妇请个月嫂,就伺候月子那几天就要好几万。”
“嗯嗯。”
“今天高考,你知道吗?”
“嗯嗯。”
“学校门口好多家长都穿的旗袍。”
“嗯嗯。”
“可惜,一个个都年纪大了,穿不出少女的美喽。”
“嗯嗯。”
“你别总'哼哼唧唧’的,你跟我说句话啊。”
“说什么啊,你说呗,我听就行。”
“你不说拉到,我去外面找别人聊天去。”
妻子说着赌气出去了,羽天并不阻拦,知道她肯定又是去跳广场舞了。
睡前羽天喜欢泡脚,家里有一个专门泡脚的大木盆,每次都是跟妻子一起泡。妻子的脚小,但是趾骨总会硌的羽天难受,羽天索性擦擦脚去睡觉,睡前少不了妻子东家长西家短的一阵聒噪。
“你说儿媳妇怀孕了,咱是不是得去看看住上一段时间啊,反正退休了在家也没事,或者给他们点钱让他们买点好吃的,还是直接花钱给他们雇个保姆……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啥都没有,你家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怕我营养不良天天早上喝豆浆,整的孩子一生出来皮肤跟黄豆一个色,我可不能再让我孙子重蹈覆辙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呗,钱都在你那里呢。”
“哼,我要好好计划一下,儿媳妇可没我当初那么傻,早上一碗豆浆就打发了……“
羽天没接话,想起来年轻时每天早起给妻子打豆浆,打好后先盛一碗凉上,然后再去叫妻子起床。一晃都这么久了,现在妻子每天天不亮就醒了,简单洗漱一下就去做饭,早饭依旧是豆浆跟鸡蛋。
“你也别计划了,让孩子自己计划就行,咱俩啊,听吩咐就成……睡觉……”羽天背过身躺下不再言语,妻子见状也不理他自说自话的嘟囔了一会也熄灯睡了。
晚上,羽天做了一个梦,梦见妻子怀孕了,挺个大肚子坐在厨房的高椅上喝豆浆,母亲在旁边怕豆浆烫一直给她吹着,羽天看着母亲“您儿子马上也要抱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