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12 惠英姐，保重
作者/踪影
行走于这个鲜花与杂草并存的世界，旷野并非总是荒凉，花园亦非都是芳香。正如我在黄原揽工，遇到了曹书记夫妇对我的格外照顾，那是我终生都难以忘怀的一个命运大转折。在大牙湾我遇到了王世才师傅和惠英姐，是我认知上的又一次转变。这转变奠定了我在大牙湾生存和热爱大牙湾的基础。老人们常说“苍天不负有心人”，在大牙湾掏炭，我获得了师傅王世才的关照，得到了雷区长的青眼相看，矿上领导也对我关怀备至。这要从矿上推荐我到同城煤炭技术学校培训说起。
那天，我下了夜班，因为心里挂念着复习备考的事情，在食堂吃过饭，便急匆匆往宿舍赶。出了食堂，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雷区长。雷区长叫住了我。我猛然抬起头，尴尬地笑笑：呃，雷区长？
雷区长顿了一下，哈哈笑着，说：少平呀！你小子想啥呢？差点儿撞了我。我就知道再晚一步，你肯定就回去了。
呵呵，我……我就是走得急了一点儿。雷区长，找我有事儿？
是这样的，矿上决定把这次到同城煤炭学校培训的指标给你们二班了，点名叫你去培训一个月。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去报到。
我备战考试的事，除了惠英姐知道，再就是我的亲爱的晓霞知道了。早在她第一次来大牙湾，我就树立了这样一个目标，不久就备齐了考试所需的资料，只是接二连三的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我的复习一度搁浅。现在的我，确信晓霞的在天之灵，是看着我，支持我的。我不告诉任何人，悄悄地做着这一切，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得到成功的把握之前，只是一颗种子，在悄悄地萌芽，需要的只是播种者的悉心呵护，待到种子破土而生，自然会向天空绽放，向大地吐露芬芳。可是，矿上的这个决定，将再次推迟我埋藏心底的那颗种子破土发芽的时间。然而，我努力的终极目标不外是学习和深造自己，去每天学校培训，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咋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崩了起来，说：雷区长，我去、我去！这太好了，雷区长！我一直都想学习挖煤掏炭的知识。我去了，一定给咱好好学。
看把你小子高兴的，呵呵……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让矿上的车送你到学校。
告别了雷区长，我的心一下子又跌入谷底，马上要考试了，这一去培训，考试的事肯定又要搁置了。我到底是该去培训，还是告诉雷区长实情，继续加油复习备考。我究竟该怎样抉择？晓霞，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晓霞！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仰望天空，叫着我的晓霞，眼泪漫流，阴湿了我的面颊。有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回响：少平，这是好事啊！去吧，这是工作出色，挣来的机会呀！
这一天，我该洗的洗，该叠的叠，该装的装，现在的我也有了几身见人的衣服了，这次去同城一个月呢！这是我除了那次受伤住院，离开大牙湾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我把最好的两身秋装叠好，装进了在省城出院时兰香给我买的旅行包里，又想着我该带上一两本书吧？有空了看上一会儿，也许是最好的一种休息吧！这次培训的事，无疑再次打断了复习备考。我整理着床铺上堆积的复习资料，内里满是歉疚：朋友，又要再见了，一个月后，我们再相逢吧！
收拾完必要物品，可预先装起来的都装好了。夜班欠下的瞌睡，一下子袭来，我和衣歪在床上，不只怎么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山水画色，风景旖旎，我高兴得不之所以，看看周围无人，就放肆地高呼，长啸，啊——啊！我来了——！晓霞一双明眸凝视着我，微笑……微笑……，可是，我的晓霞始终无语，只是那微微的笑，已经是我心旌荡漾，神魂颠倒了。我的喉咙深处有个声音：晓霞……晓霞！你，你终于来了。我……我正要给你说个事哩。晓霞微笑，点点头，倏忽间就不见了。我大声呼喊：晓霞！我亲爱的晓霞！可是，旷野缈缈，芳草萋萋，只不见我的晓霞。我的声音喊醒了自己，却唤不会晓霞飘渺而逝的身影。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天，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先要给安锁子见个面，再和二班的工友们见面聊聊，再就是去和惠英姐说一声，那是到了傍晚的事了，那时，明明也放学了，可以陪他玩一会儿。想到此，心里涌出一抹笑意：这小家伙，听说我要到同城一个月，又要难舍难分了。
原本打算中午饭会见到安锁子，可是睡醒来到食堂，食堂吃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我草草吃了一点，就赶去找安锁子。安锁子见我来找他，他乐呵呵地跟我打招呼，说：班长，我听雷区长说了，你就放心去学习。你要相信我，我会把二班的事情做好的。你先回宿舍，我一会儿去找你。
呵呵，这要搁以前，我可能不信，现在，我是彻底的信了。下午，我打算给咱二班工友们见个面，你看在哪儿合适呢？
你先回宿舍，一会儿我们去找你。
这个安锁子，说他是脱胎换骨，一点都不过分，现在说话办事，都让人刮目相看了。我笑着说，行，我先回了，我得做一些准备去。
不到一个时辰，安锁子就带领了一伙子工友们来了。有几个人拎了水果，小菜儿，还有两件啤酒，真是出乎意料，我大呼：啊呀！安锁子，你们咋还买酒了？
安锁子，嘻嘻笑着，说：我们这是给班长践行呀！
嗯，那咱们有言在先，把杯子放好，没人一杯，最多两杯，绝不能耽误晚班。锁子，你记住我的教训，什么都可以宽容，唯独上班前喝酒，绝对不能姑息迁就。安锁子眼圈一红，说：班长说得对，我——安锁子，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次的教训。班长，放心，咱就是意思意思。
跟工友们热闹了半个下午，我们都非常懂得克制，虽然没喝多少酒，但我们都聊得随意开心。工友们纷纷祝愿我到了同城，好好学习，为二班取回安全生产的真经，助推我们二班越来越好，成为安全生产的标杆团队。
傍晚的时候，我到了惠英姐家的小院儿，明明已经放学，正坐屋里小桌儿前写作业，一见我来，撒了欢儿地出来，扑进我怀里，嘴里喊着叔叔、叔叔......，正在做饭的惠英姐疑惑地看着我：少平，你咋来了呀？
也难怪惠英姐疑惑，这段时间，我因为复习紧张，很少来这里吃饭和给明明玩了。一般都是星期天了，明明闹着要跟我玩儿，惠英姐才答应明明去喊我过来，吃顿饭，陪他玩儿一会儿。今天忽然过来，惠英姐和明明都很意外。明明的高兴劲儿，让我非常感动。我向惠英姐说了去同城培训的事儿，惠英姐高兴地说：少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哩，姐祝贺你！
惠英姐把饭做好了，叫着我和明明吃饭。饭菜很简单，小米干饭，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碟花生米，一盘烧清菜。还热了一壶小酒。很显然，是惠英姐专门为我准备的。
看着这温暖的一切，饭菜虽然简单，我心里却温暖和感动。惠英姐歉疚地说：不知道你过来，也没有像样的菜，将就着吃点吧！惠英姐说着，为我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给她自己也斟了一杯，端起酒杯，说：少平，姐敬你一杯！明明着急地说：妈！我也要敬叔叔一杯。惠英笑道：哈哈，明明长大了，懂事了，可是明明还不能喝酒，妈给你倒杯汽水吧！
我端起酒杯，说：惠英姐，我也要敬你一杯！
我们都喝了开场酒，我说：姐，我不敢再喝了。
少平，你明天去同城，难得休闲一次，又不上班，怕什么？
后来，惠英姐，我们一杯一杯地碰着喝，推杯换盏，一壶酒，没多大会儿，就见底儿了。我们都有些微醺，我说：惠英姐，我……我去同城一个月，你……跟明明，要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明明。
惠英点点头，说：好少平哩，你……你放心，姐会吧明明照顾好，也会把自己照顾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姐知道你心气儿高，干什么都要干到最好。可是，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啊！
惠英姐说着，两眼闪闪放光，亮闪闪的，眼圈红红的。我知道，那是惠英姐的泪水。我的心禁不住一酸，柔软地说：惠英姐，保重！
这下，触动了惠英内心的痛楚，她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她肩膀耸动，哽咽有声。那一刻，我无声而坐，只是大颗大颗的泪滴，顺腮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不知过了多久，明明无言地拉了我的我的手，又拉了妈妈的手，将我们的两只手搭在一起，说：叔叔，妈妈，你们和解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