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寒秋萧风紧吹,夜深白露凝霜。东篱雏菊飞花,西窗残月羞诗。人生多有无奈,千言只有一声长叹,万语欲说还休,天凉好个寒秋,天凉好个寒秋!满心涧的愁绪,如弱水三千青丝万丈,直挂苍穹遥问青天:悠悠白云为何舒展?茫茫天际为何无边?月儿为何圆缺定数?花儿为何开谢有时?正当我一筹莫展,泪凝双眸时,终于传来了你的音讯,你因为工作上的特殊原因,暂时不能回家,生命无恙。听到这个消息,我坐在地板上,抱头痛哭。一颗痉挛悬浮的心,“扑通”一下子砸到了地板上。幸福是什么?不同的年龄段理解不同。小时候,吃好穿好便是幸福,上学后,成绩优秀考上大学便是幸福,工作后,业绩突出领导赏识便是幸福......至今,年过不惑年届半百,一切风轻云淡,平安才是幸福!当我知道你安然无恙时,我喜极而涕,我感到无比的幸福。亲爱的你,你在那里,吃得好吗?睡得好吗?你肠胃不好,是否拉肚子?你休息不好爱上火,是否口腔溃疡?亲爱的你,不论你贫富贵贱,只要你安好,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说来惭愧,你在家时,从来没有感到你的重要。不久前,你对儿子说,你负责学习,你妈负责养身体,我负责养家。我听了,暗暗撇撇嘴,嘴角不置可否地挂一丝嘲笑。你来养家?养得好吗?我身体不好,两月前做了甲状腺摘除手术,身体的抵抗力很差,每天靠吃药来维持,心脏有时还会来段胸闷气短的小插曲。你对儿子吹牛的大话,我实在不敢苟同。自和你结婚以来,我一直陪你在苦海中摆渡,在风雨中挣扎漂泊。我如果真的只负责养身体,你真能把这个家一肩挑起?
你在市里工作,我在县里工作。你说,为了孩子,把家安在市里吧?我同意了。风雨二十年里,县、市之间的公路上,重重叠叠着我太多的身影,匆忙而疲惫。在单位,我挂念家,挂念儿子,在家,又惦记着单位。鱼和熊掌我想兼得,其实,这两样,哪一样也没有被我成功收入囊中。我很想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到市里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梦,遥不可及的美梦。同事不解我的辛苦,疑问的眼神探测器似的,妄想探到我的心灵深处。我故作镇静潇洒,其实,恼怒无奈在心胸中盈满,四溢。你说,我能告诉别人什么?告诉别人你体内没有左右逢源的细胞,你骨子没有八面玲珑的基因?
你说你,年届半百,活成了啥熊样?周围的人,房子一套接一套,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你呀,十多年前买的一套陋室,至今还是半毛坯。结婚时老爹陪送的一套家具,剥落的油漆痕迹,斑驳出中国风的水墨花纹。一套布艺沙发,海绵闹起了罢工,弹簧直直地耸立,坐在上面,沙发多了一项按摩的功能。一辆破自行车,吱吱呀呀呀载着你的高大身躯。春节前夕,我强硬地给你来个鸟枪换炮,三千块钱买了一辆电动车,你心疼得从牙缝里滋滋地往外冒冷气。我同事偶尔到市里来,我从不邀请别人到家里去做客,我病了,拒绝同事到家里探视。我怕别人撕下我光鲜的外表,把我的虚伪、虚荣、窘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也许我从小喜欢文学,心中一直有种浪漫的情怀,想去大漠里看孤烟如何直上云霄,想去波澜壮阔的大河边,看圆圆的落日如何投入大河的怀抱,想去钱塘边,潮起时,看潮水如何惊涛拍岸,潮落时,看月亮下的银沙滩如何悄无声息地蔓延......我常说,有一天,我要背起行囊,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个人的旅行。其实,我内心,最渴望的是一家三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慢生活,慢节奏的旅游。对此,你从不表态,只是在稍有空闲时,你骑车带着我(以前是自行车,现在是电动车),在小城的郊区和邻近县的区域,走走停停。春天看花,夏天弄草,秋天里摘那红灯笼似的小柿子,有时候还会在掂个塑料袋挖几棵野菜,掐几把红薯叶,偷偷地掰个玉米棒,刨块大红薯。你大言不惭地说,熟悉的地方也有风景。继而,还会补充一句,等有时间了,我们一家三口一定做一次浪漫的旅游。等到了现在,我们一家三口的旅游还未成行。我知道,旅游需要钞票做后盾,你囊中羞涩,说话底气实在不足。
你说没时间,这点我确信。你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你的时间都被你无聊地透支了。你说,你平凡的工作岗位,你硬把它忙成国务院。你上班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办公室被你打扫得窗明几净。别人踢球似的工作踢给了你,你像是捡个大元宝乐呵呵地傻笑,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啥工作都得有人干。你的很多同事每次提起你,都会由衷地说,好人,老实人。你单位的保安,常常夸张地摇着大拇指,看不出褒贬地称赞你,大好人,大老实人。最可恨的是你的加班。且不论你从不休年假,且不论你在法定节假日和双休日里的匆匆行色,就说晚上,每次加班,不是月上树梢,就是繁星缀空,不论寒暑。每到深夜,听到寒气或者热气分子热情洋溢地挤进家门,再听到锅碗瓢勺叮叮当当的一阵微响,我困倦的眼皮才会放心地黏在一起。你说你,我生病住院做手术,你还随身携带个u盘,跑到医院附近的网吧,完成领导临时交代的工作。骂你,轻了,装没听见,重了,你拍拍屁股走人,让我独自对着空气叹息。我想让你工作之余搞点第二产业,贴补家用,你不干,说什么知足者常乐,说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对你,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每每以离婚相威胁。一纸纸我签了字的离婚协议,被你悄无声息地压在床头柜的最底层。你以为自己聪明,事情做得诡秘,其实呀,我早就知道,只是给你个面子,不爱戳穿你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离婚不再挂在嘴边,但是,气急了,会发出一句狠话,等儿子上了大学,一天也不和你过,立马离婚。今天,儿子上大学走了,你不在家了,我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淡定?为什么没有欣喜?而是忧心仲仲,满脑子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