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飞——《我依然会愤怒》
今天早晨,跟一个班的学生动了肝火,声音有些大,换句话说,就是我愤怒了。上午有不少同事跟我说,怎么又上火了,少上火,我笑了笑。其实现在我已经属于比较能压住火,而且能做到看似愤怒实际并不生气的境界了。因为我知道,生气毕竟是对身体不好的。怒而伤肝,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体检的时候,肝上有几个囊肿,医生告诉我,那就是拜生气上火所赐。
然而,我依然会愤怒。
毕淑敏先生说过:“喜可以伪装,愁可以伪装,快乐可以加以粉饰,孤独忧郁能够掺进水分,惟有愤怒是十足成色的赤金。它是石与铁撞击一瞬间痛苦的火花,是以人的生命力为代价锻造出的双刃利剑。”我深以为然。
虽然如我等,愤怒有时是装出来的,但是毕竟我们依然知道愤怒为何物。经常看到书法作品里的条幅上写着两个大字:制怒。大概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怒是不对的,所以才应该“制”。确实,从保健的角度,怒,对身体是有伤害的。然而,当我们的尊严遭到践踏,我们的信仰被玷污,我们的国土被侵犯,我们的亲人被伤害,难道我们依然能压制住自己的愤怒么?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我很少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尤其是愤怒。或许,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吧。因为能够“制怒”应该算是能战胜自己了。正如那句话,发脾气是本能,控制不发脾气,则是一种本事。
近日,上海开放大学中文系教授鲍鹏山在百家讲坛《说水浒》中讲了这样一段话:
如何去检验一个人有没有道德感,就看他会不会生气。如果面对黑暗、邪恶,面对世上一切不公和不平,你还能够生气,并且很生气,说明你还是有道德感的。如果你面对这一切,不很生气,甚至并不生气,那么后果就很严重,说明你的道德感已经麻木了,甚至已经同流合污了。同样,怎样检验一个民族有没有生气,就是看这一个民族,还有多少人在生气。对邪恶、对不公、对不平,如果还有很多人在生气,那就说明这个民族就有生气。
如果对邪恶、对不公、对不平,这个民族已经没有多少人生气了,那么这个民族已经没有生气了。能生气的人,是有生气的人。能够生气的民族,是一个有生气的民族。如果要戕害一个民族的生气,最阴险、最毒辣的办法就是迫害那些还能生气的人。
所以,以为宋江抢了刘太公十八岁的闺女,“此时气作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李逵”是多么可爱,多么可敬。
有人生气,就会有人得救。
镇关西欺压金翠莲,鲁达生气了,金翠莲就有救了。毛太公陷害二解兄弟,顾大嫂生气了,二解兄弟就有救了。殷天锡要打柴进,李逵生气了,柴进就得救了。
所以,生气的人多了,社会就有救了。
再回到今天早晨的事情上,我为什么会生气呢,其实很简单,因为学生不好好学习,所以我生气了。而我之所以生气,更是因为我看到了太多不好好学习引发的恶果,因为不想看到我的学生们日后颠沛流离、衣食无着、惶惶终日。我之所以生气,是尽人师的本分,当一名老师看到学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浪费青春的时候,依然能够从容淡定,我想这个老师大概也只能背着那四个字过一生了——误人子弟。
如此看来,当老师的,愤怒了,或许正如菩萨现了愤怒相,依然会有人因此而得度。也正如三味书屋里的老先生的那一声怒喝:“以后要早到!”硬是吓得鲁迅先生在桌子上刻了一个“早”字提醒自己。所以,当老师愤怒了,或许,就有不少学生要得救了。
如此,我还是继续愤怒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