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文/不华
生活
匆匆奉白,文长且乱,见谅:
那是我老家的一个玩伴,我记事起我们就在一起,他跟我还搭着亲戚,论辈分我该喊他叔,然而我俩同岁。小时候一起钓鱼上树,一起跟我捂死青蛙的就是他。
那时候经常回老家,从偷葫芦到上别人家房顶,揣着个绷弓子打鸟打到人,被人家追着打,攒了八块钱买个玩具,不敢跟家里说,谎报是我俩打架的时候从路边捡的。
2008年左右,北京即将举办奥运会,经济危机席卷全球,世界局势开始变化。而在河北省邯郸市一个叫南马庄的村子里,时间依然很短,大家过的很慢,每当阳光变的柔和,伴随着国产拖拉机的轰鸣,一天就结束了。
七八岁的我最大的烦恼,就是同桌王皓月为啥老是掐我,她是喜欢我么,我好像也有点喜欢她,我该不该答应她呢?想不通我就不想了,出去爬树去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野蛮生长。
岁月匆匆,时间走到九岁左右,马宝宝实在不能被叫宝宝了,我的生命里出现了注定要与我相爱相杀一辈子的东西,它叫英语,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回老家玩。
八九岁的时节,就不能光玩不干了,于是这个娃娃开始走向真正的生活。这个娃娃没爹,娘是个病娘,他们家穷到什么地步,农村里大家都会盖房子,他们家只能盖一个门,里面就是毛坯房,达到了寒门子弟的下限,只有一个门。
娃娃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唯一有感情的就是他爷爷,不幸的是,爷爷早些年就死了。
很遗憾,这不是一个励志故事,没有奋发图强改变命运,也没有贵人相助,更没有不离不弃的相守。
小伙子在这种环境长大,根本没办法健康的成长,我不知道他的少年期经历了什么,只是有一次过年回家,看见他的头发染的跟鹦鹉似的,远远的望着他,他笑的很快乐。
再就是最近的事了,去年疫情,我在老家住着,没事儿就出门采集民间故事。大爷们还好,还说些传说之类的,大娘们则是完全不关心石敢当砍死了几个妖怪,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小伙子的故事,茶余饭后,走街串巷,听得多了,就比较清晰的知道了他最近的生活。
他找了个女朋友,俩人整天在家(后来我有幸碰见过她一面,那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脸化妆得就像戳油摘粉调胭脂捏出来的假面具一样),他们一天到晚开空调,去小卖部买零食当饭吃,晚上就满世界打听谁家死人了,去听当晚的歌舞团,这是他们奢侈的极限。
他从来不好好工作,去路边摊给别人搬包子,不小心打翻了,店家骂了他,他晚上和几个人把那家店砸了,然后跑路,没被警察抓到,我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活儿干,就没有收入,他和他小对象的“奢侈生活”也过不下去,就到市里租房子,赖着不交租金,租期快到了就继续跑路,敌进我退,敌疲我退,敌退我还退,教员的游击战战略被完美的活学活用。全邯郸市的小宾馆住尽了,实在没办法又回来老家。
那个小女朋友能是啥正经人物?空调开不起了,就跟他分了,姑娘倒也朴实,老娘就是图你的空调,毫不掩饰,直爽的狠。
他开始跟亲戚借钱,最开始大家也还借给他,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借他钱也不算含糊,但他从来不还(肯定不会还的),慢慢的大家自然也就不借给他了。
又断了收入,咋办?无事,还有个病娘在外打工呢。依然遗憾,这也不是个尽孝尽善的故事,他娘的钱他想尽一切办法拿走,有一次娘回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兜里只剩一个五毛钱钢镚,五毛钱没被拿走的原因是钱在他娘内兜,我估计她实在不好意思往那里掏。
病娘的钱也没几个,耐不住花,所有的钱很快又都花了,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天是真的有绝人之路,无奈,割腕,割到一半自己又怕了,又想办法把血堵了回去。去亲戚家借医药费,说是水果刀砸手上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自己割的,那么深。在众人的逼问下他终于承认。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路边碰上了他,儿时的玩伴四目相对,没有温馨的打招呼,更没有美好的肌体接触,我们远远的对视了一下,就默契的都扭过去了头,我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麻木,他在一辆电车旁边站着刷手机,电车破旧的我估计开在路上零件都能溅出来,笑的很开心。
现在的他在勉强打着工,每月挣到钱就去ktv唱歌,喝酒,钱花的差不多了,就省省,紧巴巴的过剩下的日子。下个月工资一发,接着去ktv唱歌,喝酒,钱花的差不多了,就省省,紧巴巴的过剩下的日子,再等下个月的到来。
这是我身边的真人真事,我以我最喜欢的称呼教员的名义发誓,这都是真的。大一的时候,我曾经以他为原型,写过一篇小说,那篇文章里,他在信念崩塌后依然精神抖擞,迎接明天,或许,这就是我能做的一切了。
他今天这个样子,用我奶奶的话说,就是给五万块钱现钱,没多久他就能给糟蹋完,根本不可能用这些钱去谋个正经儿事儿干的。
有时候我也问自己,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怪不怪自己呢?我不知道,或许我永远无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