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无人愿意听诗歌……” | 抄诗党
“朱老师,我每天早上出了小区门,送女儿去幼儿园路上,一般你会发个你抄的诗嘛,我就边走边看着你抄的诗念一遍,感觉很舒服。早上我已经漱过口了,一边走一边读诗,感觉特别好,跟个仪式似的,感觉特别好特别好。朱老师,你以后争取每天早上发一首你抄的故事啊。”2021年1月12日早上,旧同事商华鸽给我发了这样一段语音。原本因为疲乏,兼之每年都写,越来越感觉不是重复就是词穷,不想再写抄诗党的2020总结的我,因为华鸽的留言,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再写一篇。当然,抄诗这事,不用华鸽拜托,我依然每天坚持着。http://product.dangdang.com/29167402.html)2020年12月30日,我抄了阿赫玛托娃1994年3月在转移地塔什干写下的这首诗。2019年8月下旬,我曾经到达过塔什干,但因时间仓促,我无缘去寻访我喜欢的女诗人阿赫玛托娃在塔什干的遗踪。与阿赫玛托娃那一代人不一样,我享受过时代的甜蜜,尽管也有苦涩;与她类似的是,两次残酷的大战,照亮了她们痛苦的前路,而我们,则在行将老去的时候,被近似的老路从玫瑰色皂泡梦的苦涩甜蜜中惊醒——作为前次痛苦生活尾巴的亲历者,如今只剩下绝望的喘息……2021年1月15日上午,我唯一组织的社群“煮酒读书群”中有群友讨论我抄的诗时写了这样一句。我保持了静默。从2013年9月恢复抄诗以来,我一直坚持到了今天。从钢笔到毛笔,从外国诗歌,到国内的现代诗旧体诗,不知道抄过多少人多少本诗集,比如古诗词,我诗经就抄了3遍,2020年第四遍没抄完;乐府诗,楚辞、宋词三百首,等等之类,也不知道抄了多少。2020年,总计抄诗750首左右,其中,钢笔抄诗(以外国诗人为主,偶尔有中国现代诗人的新诗)293首,风格依旧偏蓝调,符合我忧郁的心;小楷抄古诗词计有457首,内容包括诗经、黄仲则两当轩诗、宋词选抄、龚自珍、陶渊明诗等,其中诗经和两当轩都是顺序而抄。我不知道抄了这么些年,是不是真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了。其实现在我年老力衰,加上酒精烧脑,很多诗抄过,虽然当时会有惊艳或撞击,但过后常觉有笔无心——记不住了,只有偶尔重新翻读到,才会感慨重生,有知己之感。华兹华斯在1798年写道:“用诗好和散文描写热情、习俗或性格,假使两者写得同样好,结果人们读诗的描写会读一百次,而读散文的描写只读一次。”这话或许不一定准确,但对于诗的阅读,确实是这样,每一次重读,都是一次激动人心的艳遇,或者悲伤的道别……古说诗言志,《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2020年我读过的斯蒂芬妮·伯特的《别去读诗》中,转引赫伯特·塔克认为,“诗歌的天然使命,用以表达无法表达之事,言说无法言说之物。”当然不止这些,孔圣人早就在《论语·阳货篇》里说了:“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不仅可以抒发内心之情感志向,还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圣人的教诲虽然这与诗本身而言多少有些给人焚琴煮鹤的感觉,但也是实情。2019年在泸州,我第一次听鲍鹏山兄在讲孔子的时候,不是把孔子当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道德家,而是把他看作一位诗人,从诗的角度解读论语,也是别开生面。斯蒂芬妮认为自己写《别去读诗》的目的,是要消除诗歌会让人世界更美好的信仰——对于诗人和像我这样不会写诗只会抄诗读诗的人而言,诗歌确实与知识无关,与让世界更美好的信仰也没有关系,“诗歌绝不是安慰,诗歌是苦难的信仰。”(阿赫玛托娃,致诗歌)当然,也不仅仅如此,诗歌最终还是一个人自己内心的浅唱低吟,不能用理性,不能用科学,不能用逻辑来审视,只能用心去体会,用心体会心。除了那些顺序而抄的,那些外国诗人的诗歌,难得的国内现代诗人的诗歌,或者选抄的陶渊明宋词之类,基本都是我精心选的,选择什么样诗的时间,常常远超我抄诗所化时间——选择的过程,其实是倾听、对话、进入的过程。而这些精挑细选的诗词,其实是对应自己的心境,包括偏蓝调——这是内心孤独自己又无力倾诉惟有借他人的歌吟浇自己内心块垒的一个表征。曼德尔斯塔姆曾经说过,诗人是最难被征服的。我想热爱诗歌的抄诗人读诗人也是如此。“现在无人愿意听诗歌”,这是阿赫玛托娃的一首诗的标题。真的没人愿意听诗歌了么?不是,就像华鸽给我留的言,就像我自己虽然还抄着诗,但已经不再在微博使用多年前发起的话题“和朱学东一起抄诗吧”——2020年我曾短暂重新起用——但是,依然有一些网友坚持使用着“和朱学东一起抄诗吧”的话题,哪怕我在微博消失的时候,哪怕我自己都不再使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