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报:李明月学诗心得|关于诗歌的沉淀与修改
李明月,辽宁人。她是当代女诗画家。她写诗画画,素食参禅。2013年出版(中央编译出版社)文图全彩精装绘本:《每个人都是一盏灯》《每件都是一扇窗》《智慧的锦嚢》《幸福的妙方》等。还出版小说。2014年度《诗人文摘》年度诗人2015年《诗网络》诗刊年度诗人。全国三百多家报刊开设图文专栏。
关于诗歌的沉淀与修改
李明月学诗心得
一首诗刚写出来,我称为“毛诗”。毛诗就是一首诗的触须、下意识的延伸。如以方位分,此时为东方,看到的则是日出景色,就自然而然地写了日出。但是,一个方位只是一面,为片面。我刚写出来的诗语言比较繁杂,在这个时刻意识或潜意识的,我都会一股脑地记录下来。刚出炉的诗,自己看不出毛病,这时感性大于理性,或为自己写出了诸多意象而沾沾自喜。一个时间,内心都会充盈着惯性的愉悦。这时,需要的是冷静,要把新写的诗放下,过了这段感性时间,再用理性视角进入。这时,走的是西方之门,日落的景象就充实到诗歌中。由刚开始感性投入变成了理性的思考。把一首诗一放再放,你又南门进入看到了不同,从北门发现异常,那种四方合璧的效应就会让一首诗有了立体空间。
诗歌既然是语言的最高形式,就应该呈现饱满的多维时空。诗歌是打磨的艺术,如璞玉,璞玉也称毛石。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当一块石头,通过精雕细刻,成为了艺术作品,一块石头就增值了。尽管它的本质依然是一块石头,但它成了一块艺术石头。雕琢方能成器,就是诗歌的修改过程。就是把意识的的流水账,打造为艺术的自然。
一首诗的沉淀是需要时间的,才能把语言艺术磨到最佳。我改诗的过程很慢,当冷静下来,发现使用了过多的意象。一些用过了头,用过了就失去自然感。能恰到好处运用意象,才能为主题添彩,否则画蛇添足。意象是什么呢,意象就是把一大堆看似非关联的事物,用内在的逻辑把天地宇宙人、物事物串联在一起。如果一首诗罗列了太多的意象,就会显得繁杂空洞。用到恰好,为妙用。我认为,一首诗的修改就是删减意象和增加理性深度的过程,语言的干净,应该做到没有一个多余的“的”字。
在2014年初秋,我在居所前山看到一只死去的蝴蝶,躺于落叶中,翅膀闪亮,触须完好,一下子触动了我,写了“一只走完今生的蝶”:
“林中小路,有一只/蓝绿相间的蝴蝶,静止于土/落叶纷飞,秋深了/一只走完今生的蝶/它睁着眼睛,翅膀随风闪动/两条触须完好,一种死亡的/完美如生,我看见一丝闪亮游魂,扩大的上方/一页白纸黑字,折纸为棺/一片片落叶,葬蝶为冢……/一只蝴蝶,沿着被弄弯的——/一首未完成的诗,转动了/一束光,一个人想把肉身的痛/酝酿为神,一朵墨兰/把一棵千年红豆杉,薰成了/一只木鱼,一声一生的/自我对弈与刀光剑影/一个个断层羽化,飞出了/一重重天空”,
一只死去的蝴蝶,是平常的,怎样才能从平常中挖掘存在深度,是要思考的。初稿写完后,改了几十次也没达到预期。总感到一只死去蝴蝶所蕴含的,我的文字没有折射出来。这首前后改动了一年多,一组(八首)蝴蝶,直到一个字也改不动了,才暂时放手。
诗歌是修改的自然,每一个用字都要精准。我近期的诗作大多数都是以自然景象来引发的,在词语使用上,尽量回避现代词汇,想营造出原生态的词语气息,试图做到诗歌内涵和词语的妙和。
现在我们写分行诗,不用像律诗那般平平仄仄平,但在语言使用上,不能晦涩绕口,要有抑扬顿挫的自然流动感。如能品读一番唐诗宋词,自然而然的就会掌握了诗歌的语音律动。诗歌的语言不能每句诗都是主谓宾结构,如此,会让人感到乏味。变化的主谓宾语式,亦会让一首诗氛围灵活。就像一条小溪,在山林中那种自然变化的流淌。雕琢无痕如水印,是我欣赏的诗歌语言。
在《化蝶》一诗中,是这样的——
一对翅膀煽动着,时空的地水风火/一只蝴蝶,产下的怨恨之卵/长出了一条条毛毛虫——/要把世界吃得净光……/从一个卵一条虫到一只蝶的/翩翩入空,隐隐听到了/每煽动一次,都是提醒/这些看似陌生的/都是我们
2014夏天,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多的蝴蝶。坐在一丛高过我的野花旁,身边围绕着五颜六色的飞翔。一些稀少品种的达摩凤蝶和巴黎翠蝶随处可见。我天生懂得和怎样和小生灵们混脸熟,我一点点接近它们,让它们慢慢地熟悉我的气息……蝴蝶们就会把我看成:这是一只大个头,还没有长出翅膀的同类了!
有时是一片野花,我会追着一只蝶拍摄。这只黑凤蝶没有一点怯怕的意思。我就跟定它混。至少半个多小时,在一片湿洼地里,东南西北的,跟着一只蝴蝶,弄得大汗淋漓了几身。那种生命之间的默契,超过尘世的一个具体的物件。我钟情这样的时刻,有种回归的感觉。觉得一只只蝴蝶和我的生命内部有了“因果”关系。以前看蝴蝶,是欣赏它们的美。现在,它们和我有了关系。那种久远的,冥冥的,通过一个夏天的酝酿,在我的身体内部,把那些过去了很久的事件,通过蝴蝶的翩翩煽动,有种入微的渗透感,通过我演变了——
从卵到蝶,从爬行到飞翔,沉重到轻松,如人生一个个阶段。时间到了,是我们的心悟到了,方能把羽化词语,缤纷于空。仿佛是一个发现,是事物里的诗神从来都在,只是我们的心空了,才能感知越多。越多的事物和自己有关——原来世界的本质是诗歌。我们借用诗歌深入生命本质,良性的积极面开始了循坏,我们看到的景象,原来只是一个片面,是二维和三维,时间的意义的参与,我们的诗歌就成了四维和多维。这一切,缘于内心的渐空渐明。